下午察：《陆地国界法》冲着印度而来？

这部将于明年1月1日施行的法律一经出炉便引起了外媒的高度关注，被称为中国现代历史上首次针对陆地边界问题专门制定的法律，也被看作是主要针对与印度的边境争端的法律。

为何被视为针对印度？

中国2万2000公里长的陆地边界上共有14个邻国，其中12个陆地邻国都与其划定了边界，只剩与印度和不丹还存在边界争端。而就在这部法律通过九天前，中国和不丹刚签署了一份谅解备忘录，确立了加快边界谈判的三步走路线图。作为唯一剩下的争端邻国，这部陆地国界法自然被解读是冲着印度而来。

何况，中印自去年在边界上发生近几十年来最严重的冲突后，双方就边境问题已举行十多轮军长级会谈，但仍无法达成一致。

最近的一次是本月10日举行的第13轮军长级会谈。中国人民解放军发言人龙绍华称，中国在会谈中为推动边境局势缓和降温做出巨大努力、充分体现诚意，但印度仍坚持不合理也不切实际的要求，为谈判增加困难。

印度军方则反驳称，印方提出解决争端的建设性建议，“但中方不接受，也没能提出任何前瞻性的提议。”

不仅谈判没有进展，双方在边界还动作不断，且有争端升级的征兆。

新一轮军长会谈两天（8日）前，印度媒体《今日印度》报道，中印两军于前一周再次发生对峙，约200名解放军士兵试图跨越阿鲁纳恰尔邦（中国称藏南地区）实控线，部分中国士兵曾被短暂扣押。

而《中国日报》则在隔天引述中国军队消息人士报道，中国边防部队上月28日对中印边境地区的东章地区进行例行性巡逻时，“遭遇印方无理阻拦，中方官兵坚决予以反制，在完成巡逻任务后返回”，并指关于中国士兵越线被扣的消息是子虚乌有。

更早前，印度陆军参谋长纳拉瓦内本月2日还称，最近中方在长达3500公里的中印边境线部署的军队数量显著增加，这一事态发展令人担忧。他说：“我们引入了先进的武器。我们军力强大，并已准备好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

纳拉瓦内隔周再次指出：“令人担忧的是大规模集结已经（在实际控制线上）发生并继续存在……我们正在密切关注所有这些发展，但如果他们（中国军队）在那里停留，我们也会在那里停留。”

中国陆地国界法规定了什么？

这部共7章62条的新法律，主要明确了陆地国界工作的领导体制、军队的任务和地方政府职责等基本内容，以及陆地国界的划定和勘定、边境的防卫、陆地国界及边境的管理等。

路透社认为，中国通过新法加强陆地国界保护，不一定会改变边境安全的处理方式，但它反映出中国对自己管理边境的能力越来越有信心。

新法规定，中国军队在边境开展边防执勤、管控，组织演训和勘察等活动，“坚决防范、制止和打击入侵、蚕食、渗透、挑衅等行为，周边发生战争或者武装冲突可能影响国家边防安全稳定时，国家可以封控边境、关闭口岸”。

新法还规定，非法越界人员行凶、拒捕或者实施其他暴力行为，危及他人人身和财产安全的，执法执勤人员可以依法使用警械和武器。

除了对中国军队、地方政府和行政机构赋予相关权力外，印度媒体《印度斯坦时报》在解读这部新法时还认为，法律“授权边境地区的公民，如居住在与印度、不丹和尼泊尔相邻地区的藏族村民，作为‘第一道防线’（first line of defence)”。

从中国官方公布的陆地国界法来看，全文并无“第一道防线”的说法，但对“公民和组织”的确提出了如下要求和奖励：

公民和组织应当支持边防执勤、管控活动，为其提供便利条件或者其他协助；

公民和组织发现陆地国界及边境相关史料、史迹和实物，应当依法及时上报或者上交国家有关部门；

公民和组织应当维护陆地国界及边境安全稳定，保护界标和边防基础设施，配合、协助开展陆地国界相关工作；

以及国家对配合、协助开展陆地国界相关工作的公民和组织给予鼓励和支持，对作出突出贡献的公民和组织按照有关规定给予表彰、奖励。

《中国日报》昨天还报道，新疆阿克苏边境管理支队库热力边境派出所前天组织民警深入辖区开展《陆地国界法》宣传活动。

报道称，活动增强了边境地区群众的边境安全意识和爱国意识，为维护国家边境平安和稳定提供了有力的保障，更进一步密切了警民关系。

可见印媒对新法“第一道防线”的解读确有一定根据，也就是说，这部法律不仅为中国军方、地方机构在边境争议地区的行动提供了合法性，还赋予了在边境生活的中国公民采取相应措施的权利，并鼓励他们参与到边境防卫工作中。

此外，《日经亚洲评论》上星期日（24日）还特别提到，该法中有关保护水资源的条款规定，如“有关部门和边境省、自治区的各级人民政府应当采取措施维护界河走向稳定，并依照有关条约保护和合理利用边界水”。报道指据信这是中国政府正在考虑在双方冲突期间限制水量的可能性。

各方反应

据路透社报道，印度外交部昨天（27日）就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陆地国界法》表达关切。外交部发言人巴格奇（Shri Arindam Bagchi）指中国单方面决定推动立法，可能会对中印两国现有的边境管理和边界问题的双边安排产生影响，印度方面对此感到担忧。

巴格奇说，印度希望中国避免以这项法律为借口采取行动，以免单方面改变中印边境地区的局势。

印度媒体最近一周也对此进行了铺天盖地的报道，大多数报道认为这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信号。

《印度斯坦时报》前天（26日）发表文章呼吁印度必须对此“保持警惕”。

印度《经济时报》同日称，这项新法表明中国正加强对边境地区的控制，也基本上意味着中国不会在边境问题上轻易妥协，中印边界可能会产生更多麻烦。报道还形容称，新法可能是中印关系的“不祥之兆”，但“印度别无选择，只能在实控线附近保持强大的军事存在”。

《印度时报》昨天报道说，这项法律的中心主题是“中国主权和领土完整神圣不可侵犯”。新法的通过让印度面临着“严峻的局面”，印度必须制定出长期对华战略，同时加强与印太地区其他国家和组织的合作。

昨天和今天接连进行大篇幅报道的《印度快报》引述一名曾在中印边界执行任务、现已卸任的印度军官指出，“从目前的僵局来看，中国为何在这个时候通过这项法律？这就是在传达一个明确的信息……既然他们已经制定了相关法律，今后还怎么能针对协议进行协调呢？”

这名军官还说，今后谈判将变得更加困难，“他们可能会向我们提出更多要求，（说）这些是他们的法律，如果想跟他们谈判，这是他们的底线”。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将这部新法视为大敌。2017年至2018年间担任印度驻华大使的班浩然接受《印度快报》采访时就说，他不认为新法对谈判有任何重大影响，并称“该法律只是阐明了显而易见的事情”。

这位与北京方面打交道多时的外交官说，每个国家都会保护自己的领土完整，这是任何政府都会做的工作。最大的问题是双方定义的领土是什么，这一点上彼此意见不一致。

班浩然认为，这项法律对解决边界争端的问题没有任何影响，两国已经谈判了几十年。即使没有法律，中国政府也会对此负责，这是事实，“（新法）只是一大堆语言、词汇、废话，随便你怎么称呼它”。

不过，班浩然提醒说，“真正的问题是他们的军队在做什么，他们自去年5月以来做了什么，以及印度的反应方式，这些才是影响地面情势的因素。”他认为，中国军队去年在拉达克东部的行动已清楚地表明，他们厌倦了试图通过谈判解决边界或实际控制线，他们将使用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