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小说版《白蛇缘起》,一个你没有体验过的船新版本(一)

小说版《白蛇缘起》,一个你没有体验过的船新版本(一)

2019年01月27日 10:55--浏览 · --点赞 · --评论
当代诗人-刘伶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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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电影《白蛇缘起》,浮想联翩,一时技痒,章口就莱,写了另一个时空的“白蛇缘起”的故事。改编不是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喜欢的童鞋麻烦来个四连,不喜欢的也请留下四连再走,哈哈~)



楔子:

晚唐末年天下将乱,妖魔鬼怪出没人间。

皇帝沉迷于求仙,在其支持下,国师太阴真君逼迫百姓捕蛇。

只为修炼道法,以证长生。



第一章:白蛇与捕蛇少年

永州捕蛇村外一里,高逾百丈的断崖前,波涛涌汹的瀑布雷霆砸下,雾气弥漫,大地微微震颤。

“白蛇、青蛇,你们为祸人间,本国师要替天行道。”

身着紫金道袍、面戴铁制面具的道人有着风箱一般低沉的声嗓,他掀开帘子,走下马车,负手而立。

几十个官兵围成的包围圈中,白衣女子和青衣女子背靠背,提防着四周。

“为祸人间?是我昨天踩死了几只蟑螂,还是今天小青弄哭了一个欺负女生的熊孩子,祸害了你口中的人间?”

白衣女子连声咳嗽,嘴角挂着血丝,姣好的容颜上却附着着点点森白蛇鳞。

紫袍道人一挥手,官兵握紧手中利刃,一拥而上。

白蛇一挥衣袍,一股强大的气劲爆发开来,数十名官兵瞬间被震飞,砸向各处,不少人当场昏厥。

一个倒霉的家伙跌下悬崖,砸入了瀑布之下的河流中。

鲜血从白蛇口中喷出,一个趔趄,被身边的青蛇扶住,“姐姐……”

“小青,我没事~”

白蛇脸上的鳞片又密了几分,她抬头看向紫袍道人,“在我渡劫失败的时候下手,这就是你口中的正道?”

“皇上为了百姓,我为了皇上,这就是正道。”

紫袍道人一挥大袖,十六只白纸鹤向白蛇和青蛇飞去。

紫袍道人捏动法诀,纸鹤相继在空中被金焰点燃,幻化成十六个无面持刀的白袍纸人。

燃纸成兵!

十六柄长刀见缝插针接连挥下,姐妹俩身形灵巧,几番躲过,白衣被切去一角,青蛇的头发被切去寸许。

小青摘下头上的青色朱钗,洞穿一人。

白蛇一掌推出,震飞一人。

白蛇一阵头晕目眩,单膝跪下,五名纸人围上来,五柄利刃就要落下。

“姐姐——”

小青摆脱一人的纠缠,奋不顾身冲了过来,后背顿时多了数道深达寸许的伤口。

紫袍道人所在的地方留下一道残影,道人刹那间出现在小青面前,一把捏住了小青的喉咙,将她扔了出去。

小青砸碎一块巨石才停下,吐了口鲜血。

道人打出一道法诀,三十六根铁柱当空砸下,组成牢笼,将小青困于其中。

一声咆哮,震撼天地,白蛇全身被白鳞覆盖,下半身已是蛇躯,嘴角两根尖牙探了出来,双眼血红,杀气腾腾。

纸人纷纷退后,已有三名同伴被一记鞭尾砸得粉碎。

“要现出原形了吗?有点棘手,不过也差不多了吧!”道人懒洋洋道。

半人半蛇的白蛇如饿狼捕食,弹指间撕碎近半数的纸人,几个没有昏厥过去的官兵被吓得瑟瑟发抖,连连后退。

就在道人准备出手之际,白蛇身上的气息收敛,软绵绵倒在了地上,白鳞消失,恢复人身,没了动静。

道人松了口气,招呼纸人:“杀了她,取内丹。”

一个纸人上前,就要砍下白蛇的头颅。

一声嘶吼从“封魔笼”中传出,小青双手紧握雷电缠绕炸响的铁柱,手上冒起阵阵青烟,可见白骨。

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牢笼却纹丝不动。

“垂死挣扎?”

道人干脆坐在地上,从身后摸出一个酒壶,将面具掀起一角,满饮一口。

道人一惊,口中的酒水喷出。

小青将身上所有的妖力汇聚于手中的青色朱钗,将其掷飞出去,刚才的挣扎不过是她的障眼法。

三个纸人瞬息间被穿透,化为灰烬。

青色朱钗停在白蛇上空,降下青色光芒,化作圆形结界,将白蛇包裹其中。

道人将酒壶甩在一边,忙捏动法诀,插在地上的一根长矛受到法力牵引,脱离地面向青色结界劲射而去。

两者相触,光芒灼眼,摧枯拉朽,爆发的能量风暴将地上的几个官兵掀飞至别处。

长矛不堪重负,裂纹密布,化作齑粉。

青色朱钗飞向天边,带着结界中的白蛇消失了踪迹。

道人摸了摸下巴,看了一眼笼中因耗尽法力昏死过去的小青……



捕蛇村,位于永州西侧,全村共三百余口人,四周为山,盛产各种毒蛇,村里的人大多以捕蛇为生。

夜幕降临,大雨滂沱,这个不大的村子沐浴在一片朦胧中。

一间漏雨的茅舍内,一个少年收拾好捕蛇箱,里面装着各种捕蛇器具。

油灯一盏,一个枯槁老人正在修理老化的捕蛇器具,沙哑道:“许宣,雨这么大就不要出去了,蛇类怕冷,这会儿肯定都躲起来了。”

许宣穿好蓑衣,戴上斗笠,“它们不出来我就打得它们出来。”

老者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嘶嘶——

狭窄的空间里摆放着不少竹笼,里面都是蛇,形形色色。

许宣扫了一眼那些笼子,眼神中都是厌恶。

老者看出了许宣的心思,“蛇杀人,我们抓蛇,其实都一样。”

许宣找了张凳子坐了起来,打算绑一下裤脚,以防蛇钻入裤腿咬人。

结果,凳子咯吱一声崩溃为一堆烂木头。

臀部一阵酥麻,许宣气愤地将一块烂木头一扔,缩在角落酣睡的一条土狗被砸得汪汪狂吠。

老者一声叹息,手上的工作不停,“家里的老古董又没了一个。”

“爷爷,你不讨厌蛇吗?”

老者感慨:“爷爷一直很感激蛇,被蛇咬死的人可比被活活饿死的人幸福多了,去得快,不遭罪。自从朝廷下了能让蛇顶税的文书,我们村里死的人依旧很多,但没有一个是饿死的。”

许宣挠了挠后脑勺,似不大懂。

老者咳嗽数声,“回早一点。”

许宣点了点头,正了正头上的斗笠。

看到主人要出去“玩”,那条泥黄色的土狗跑了过来,亲昵地拱了拱许宣的小腿,它也想出去玩。

许宣摸了摸狗头,揉了揉狗耳朵,“雨太大了,肚兜,今晚就不带你去了,在家陪爷爷,听话。”

土狗似乎听懂了,耳朵耷拉下去,沮丧地走到爷爷身边躺下。



没走几步许宣就会用竹棍敲敲打打,在山上转悠了一圈,一无所获,竹箱里一条蛇也没有。

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手上的火把快烧完了。

“怎么走到这了?”许宣伫立良久,双眼通红。

前面出现的两座墓碑,紧紧地挨在一起。

许宣一跪,喊了一声“爹娘”。

他记事以来身边就只有爷爷了,爹娘的事都是从爷爷口中得知的,尽管没有见过他们,每次看到同龄的孩子喊身边的大人爹娘,他的鼻子都会酸酸的。

头一偏,刚好看到一条黑色的毒蛇盘在离坟墓不远的地方。

“畜生!”许宣一声怒喝,手上的石头砸了过去。

蛇受到惊吓,连忙逃窜,进了小树丛。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畜生,我爹娘才没的……”

许宣追了上去,手上的竹竿不停敲打,那条蛇已经不见了踪影。

“畜生,滚出来……滚出来……”

一大波雨水涌进嘴里,许宣呛得咳嗽不止,脸红脖子粗,斗笠也不知道掉哪去了,火把也熄灭了。

“啊——”

一脚踩滑,许宣一个后仰,在斜坡上滚了起来,成了一泥人。

“啊——”

撞到一棵树,改变了滚动轨迹,稀里糊涂滚进了一个山洞。

“头好疼……腰好痛……”

许宣艰难地爬了起来,“什么鬼地方?”

周围漆黑一片,不远处的一个青色光点显得很突兀。

许宣向光点走去,结果脑门被石头撞了一下,知道山洞狭窄的许宣只好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猫腰前行。

他捡起地上的青色物事,亮晃晃的,都可以当火把使唤了。

“这好像是……女人的东西!”

他手上把玩的青色朱钗做工精巧,一看就是有钱人的东西。

“什么味道,好香,这里该不会有女人吧?”

他喊了几嗓子,没有人应他。

爷爷经常告诉他“好奇心害死猫”,反正自己又不是猫。

他借着朱钗的光亮,循着“女子”的体香前进,慢慢走到一个石台前,拿朱钗一照……

“啊——”

许宣被吓得一个趔趄坐在地上,地上有一堆碎石,他都疼哭了。

许宣揉着大好之腚爬起来,“太丢人了,捕蛇人居然被蛇吓到了。”

他走近一看,石台上盘着一条半丈长的白蛇,身上伤口满布,每道伤口都很深,许宣刚才误以为是条花蛇。

蛇身微微起伏,“它”还活着。

仔细一看,这条蛇长得很奇怪,头上有一对很小的犄角,蛇身上似乎还有一对没有张开的小翅膀。

小时候爷爷跟他说过很多关于妖魔鬼怪吃人的故事,当时既害怕又憧憬,鬼知道那时自己是什么心态。

长大了,吃人的妖怪没见到,吃人的人倒见过不少。

“莫非……”

许宣看了手中的朱钗一眼,又凑近闻了闻,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圆,咽下一大口唾沫,“莫非这是一条……家蛇?”

许宣感到难以置信,“果然最毒妇人心,好好的一条蛇被虐待成这样。我是很讨厌蛇,可我也做不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休养生息的白蛇被一堆叽叽歪歪的废话给吵醒,很恼怒,打算一尾鞭把这只“苍蝇”赶出去,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不了,而且眼前这只苍蝇出奇的大。

不对,是自己变小了!

苍蝇还在婆妈,白蛇只能改变战术,决定口吐人言吓跑他,这招屡试不爽。

结果自己连人言也不能吐了,说明自己的一身法力已经散失,短时间内很难恢复。

白蛇又急又气。

这家伙要干什么?人类脏死了!

许宣把白蛇轻拿轻放进竹笼,嘴里振振有词,“你可别误会,之所以救你并不是本大爷乱发善心,而是看你品相不错,估计能值一两银子……”

捕蛇村捕的蛇不都是拿去抵税,如果有盈余,就会卖给蛇商一部分。

白蛇只想一口咬死这个凡人,让他不能烦人。

本姑娘就值一两银子?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

看到满屋子的蛇笼,以及无数同伴的呼救声,一丝杀意从白蛇的一对竖瞳中一闪即逝。

白蛇修成人形就用了数百年,心境非一般可比。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本就如此!

不过如此大规模的捕蛇,已有违天道,这事她得管管,先忍辱负重养好伤,再想办法救出同伴。

她不会杀人,但也不会让这些“暴徒”舒服!

白蛇通过竹箱的缝隙,好奇地往外看。

蛇没有视力,可蛇妖有。

油灯已灭,老者靠在老旧的藤椅上,睡得很沉,手上还拿着修理器具,一条黄狗依偎着他的一条腿。

许宣重新将油灯点亮,将一具瘦骨如柴的身体横抱起来,向爷爷的冷炕走去。

白蛇有些讶异,这家伙也没看上去那么讨厌嘛!

将爷爷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即使没有醒来,爷爷依旧咳嗽得很厉害。

多年的老毛病了!

白蛇用神念一观,老者的生命气息很微弱,恐怕时日无多。

许宣看了捕蛇箱一眼,“等蛇商到了,就把你卖了,恨我就找机会一口咬死我。”

白蛇怒不起来。

蛇有蛇的宿命,人类同样如此!

吹灭油灯,许宣躺了下来,紧紧地抱着怕冷的爷爷。

白蛇心中五味杂陈。

黑夜漫长,黄狗肚兜一度无法入眠,一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不是因为屋顶窟窿滴下雨水的声音太过嘈杂,而是竹箱里的那道白影瞄了它一眼。

肚兜被吓得汪不出来,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朱钗散发出的青色光芒越发强烈,不断有光华向那个单独摆放的蛇笼飘去。

白蛇就沐浴在由青色光粒组成的光团中……

朱钗里有小青的本命真元,它的法力仍在,小青还活着。

她的身体和法力早一日复原,小青就少一天危险!

爷爷的手脚不再冰冷,许宣悄悄下床。

白蛇瞬间敛了气息,周身的光团消失,朱钗散发的青光不再那么耀眼。

肚兜跑了过来,紧紧地抱着许宣的一条腿,抖得不能再抖。

为了不吵醒爷爷,许宣没有出声斥责,轻轻一脚将肚兜踢开。

肚兜一个翻滚,又死乞白赖地凑了上来。

许宣拿起竹箱,里面的白蛇信子一吐,肚兜立马没了踪影。

许宣懒得管那条傻狗,将白蛇转移到一个空笼子里,捎上它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要做什么?不要过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妖落凡尘被人磨!

白蛇想死的心都有了。

许宣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使劲在白蛇身上涂抹“大好金疮药”,白蛇好不容易积攒的一丝力气已在刚刚的挣扎中消耗殆尽。

白蛇变黑蛇,一动不动,生无可恋的她觉得自己被无情地泡在粪池里。

爷爷翻了个身,没有醒来,他有很严重的鼻炎。

肚兜被熏得眼泪直流,想起当年自己被隔壁老黄咬伤后主人对它的百般摧残。

大功告成,许宣在白蛇面前脱个精光,做了几十个标准无比的俯卧撑后,才肯老老实实上床睡觉。

这是许宣每晚睡觉前的必修课,数年来雷打不动。

白蛇第一次觉得灵敏的嗅觉如此讨厌,甚至还想把眼睛挖出来洗一下。

后半夜,青色朱钗依旧光华耀眼……



一缕阳光从屋顶的破洞刺入,照在许宣脸上,许宣一个哈欠醒了过来。

大晴天,是个捕蛇的好日子。

看到笼子里的白蛇身上的伤好了不少,许宣一个后空翻蹦下床,“我调配的金疮药果然是最棒的!”

正在睡回笼觉的“白蛇”被吓得到处乱窜,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若不是身上那些臭气熏天的玩意,她的伤会好得更快。

许宣打算将白蛇放入其他有蛇的笼子,现在它的伤貌似已无大碍,不能再让它单独霸占一个笼子。

他不禁怀疑昨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其实白蛇根本没有伤得那么重,毕竟自己调配的金疮药药效再好,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夜时间内让那么多伤口愈合大半。

他提着白蛇刚凑近其他蛇笼,笼子里的蛇立马都抱团缩在一个角落,似乎害怕得紧。

许宣咧嘴一笑,“你丑得都吓到同伴了。”

白蛇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奈何翻不出来。

由于大伙很抵触这位新家人,许宣只好让白蛇继续霸占一个笼子。

闻到香味的许宣来到厨房,爷爷正在做早饭,身上的斗笠和蓑衣还没来得及换下。

刚刚他就发现了,笼子里的蛇多了几条。

一大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好,还瞒着他偷偷上山抓蛇,他都懒得对这个闲不住的爷爷发脾气了。

刚吃过饭,隔壁的梅婶就走了进来,脸上笑意很浓。

许宣给梅婶递了一张凳子,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跟她聊天。

“阿宣,这次又得麻烦你。明天就是交蛇的日子了,我那不争气的男人死得早,虎子又小捕不了蛇,还得麻烦你帮忙把不够的量给补上。”

许宣知道梅婶的来意,“梅婶,你家那份我早就准备好了。”

梅婶笑得合不拢嘴。

在厨房里忙这忙那的爷爷咳嗽得老厉害,许宣瞄了一眼厨房,道:“梅婶,都是小事。我爷爷的身体你也知道,只要你让你那亲戚郎中多来看看我爷爷就成。”

梅婶有些为难,她那远房的亲戚郎中已经来过几次了,每次许宣都是只讨要药方不抓药,药都自己上山去采,人家生意难做,已经在梅婶面前扬言不会再来了。

梅婶答应了下来,拿上蛇笼离开了。

白蛇偷听了两人的谈话,今天是她最后的期限,必须先想办法逃出去。

看到爷爷躺回藤椅,许宣将房间里的蛇笼拿了出来,放到爷爷面前,“昨晚捕的。”

“黑蛇?”

“受了点伤,我给它上了金疮药。”

“……”

“我看它品相不错,估计能卖几两银子,爷爷给掌掌眼。”

“头生犄角,颈生两翼,莫非……”爷爷的眉头越皱越紧,“你从哪捡到它就把它送回哪去,什么都不要问。”

许宣从爷爷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没再过问,提起笼子就要出门,想到那只青色朱钗后又折了回来,他觉得应该把它也还回去,结果找不到了,朱钗已经被白蛇吞入腹中。

许宣将白蛇送回那个山洞后,白蛇并没有老老实实待在那里,许宣前脚才下山她后脚就跟下了山。

夜里,土狗肚兜本来害怕得想吼两嗓子,结果被那道回来干坏事的白影给瞪了回去。

那晚,捕蛇村近一百家里的蛇笼全被打开,蛇也理所当然全跑光了。

翌日清晨,整个捕蛇村沸腾了。

今天是朝廷来收蛇的日子,可蛇呢?



捕蛇村一里外,水声潺潺。

受到数千条蛇的膜拜后,白蛇心情大好,特别是那几声“仙姑”简直叫到了心坎里。

白蛇一头扎进河水中,一连洗了十次澡,身上的异味基本清除后,才肯上岸。

一想到许宣那毛孩子看到蛇都不见了后的痛苦表情,白蛇心中迷之快感,兴奋得又在小河里游了一圈。

今天天气不错,白蛇躺在一颗很大的鹅卵石上,将腹中的青色朱钗吐出来,一边晒太阳一边贪婪地吸收着朱钗里的法力,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

小青,你一定要等姐姐!

地面微微颤动,白蛇警觉地躲到石头后面。

一队由两百人组成的官兵路过,浩浩荡荡向捕蛇村进发。

他们手上除了兵器,还有不少竹笼。

两人带头,骑着高头大马,一个是长须大脸的将领,一个是裹在白袍中的年轻男子。

“仙师能否在国师面前为末将美言几句?”

白袍男子道:“将军太见外了,若不是当初将军把小道介绍给我大师兄认识,我又怎会见到老师,又怎会成为老师的学生……”

花莽哈哈一笑,感慨道:“我那个死对头,什么功劳都跟我抢,这次那家伙又在边关立了功,估计很快就会爬到我的头上拉屎撒尿,到时恐怕连保住现在的位子都难了……”

“小道有一计,将军感兴趣否?”

“洗耳恭听!”

两人窃窃私语,花莽连声赞叹。

待官兵走远,白蛇从石头后面探出头来,跟了上去……

那个身着白袍的小鬼她认识,跟着他,也许能找到小青。

国师太阴真君门下弟子无数,其中有九名内门弟子,除去当朝皇帝,另外八个在众弟子中实力最强,地位自然不俗,合称“八部天王”。

不少官宦子弟在朝廷中得以霸占不少好位置,得益于他们平时没少孝敬这八个神通广大的天王。

白袍男子就是八部天王中最小的“夜叉”!



捕蛇村,骄阳高挂。

在老村长的带领下,村里几十号妇人和老人集中到村口,等待收蛇官兵的到来,年轻人都抓紧时间上山捕蛇了。

村民们战战兢兢,看着笼子里少得可怜的蛇,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今年交不上蛇,明年,不仅要交双份的蛇税,还要补交一年的粮食税……”

对于这双倍的蛇,大家的反应很平淡,大不了辛苦一点。

对于这一年的粮食税,不少妇人眼眶中已有泪水打转。

往几年,就因为这一年的粮食税,村子里饿死了很多人。

相对于众人的寻死觅活,老村长显得较为平静,“大伙将蛇汇总一下,看看有多少。”

把所有蛇放到三个笼子里后,一个妇人道:“只够十个人的份。”

众人的脸上又难看了几分,几个妇人已经哭出声来。

村里有好几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家里孩子尚小,根本不可能上山捕蛇。

蛇税是按人头算的,就算是刚出生的孩子也得交跟成年人同等的量,这些寡妇不仅要准备自己那一份,还要帮孩子准备一份,如果不是平时村子里相互帮衬,她们根本不可能凑齐蛇税。

而且,村子里还有两个失去双亲的孩子。

几个汉子已经回来,打开蛇笼,或多或少都捕到一些,依旧杯水车薪,老村长摇了摇头。

朝廷税法严苛,差一条都不行。

一个满脸雀斑的孩童气喘吁吁跑到老村长面前,“许爷爷,官兵过了河,已经上坝子了。”

村长向几个汉子招呼道:“来不及了,让孩子们都回来吧!”

不到半柱香时间,上山捕蛇的年轻人基本都回来了,不见孙子的身影,老村长拉住一个年轻汉子,道:“许宣呢?”

这时,一道冒冒失失的人影跑了过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放下笼子,许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全身衣物已被汗水浸透。

打开蛇笼,众人骇然,有人赞叹道:“不愧是许宣,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内抓到这么多蛇,我看估计有两人份了。”

老村长捋了捋胡须,为孙子感到骄傲。

几个就差几条就能交上蛇税的年轻人跟许宣要蛇,许宣摇头拒绝,他们咒骂许宣生孩子没屁眼。

许宣将所有的蛇点了一遍,只有十八个人的份,可捕蛇村有三百余口人。

官兵来到,齐刷刷的方队停在村口,两匹马走上前来,马上的正是花莽和夜叉。

两人没有下马,居高临下。

花莽扫视了一眼笼子里的蛇,“这量不够吧?”

老村长上前道:“将军,蛇本来够了,不知何故,昨晚全跑了,这些都是孩子们今早才捕的,大伙已经尽力了,今年能否通融通融?”

花莽一拉缰绳,战马一声嘶吼,蹦起前足,老人被吓得往后跌去,差点被踩踏到。

许宣扶住爷爷,低着头,不让官兵看到他不善的眼神。

花莽笑出声,“老家伙,这事你不能跟我说,你得跟陛下说。不过以你这把老骨头,还走得到京城吗?”

士兵们哈哈一笑,蛇村的人不动声色。

对方已经说得很明白,没商量,老村长也就没再多费口舌。

许宣看了爷爷一眼,老村长点了点头,眼神中都是赞许。

许宣站出来,面带笑意,道:“将军,捕蛇村一共有十八个人凑齐了蛇税,他们分别是刘梅、张淑芬、杨蕊、朱云霞、李蒂……”

许宣一连喊了十八个人的名字,先斩后奏,打得蛇村众人措手不及。

十八人中,没有许宣和老村长。

七个是没了丈夫的寡妇,九个是这些寡妇尚小的孩子,两个是失去了双亲的孩童。

换作其他家,勒紧裤腰带也许能度过难关,可对于这七个特殊家庭,以及那两个孩子,无异于九死一生。

有的人理解,既然只有这么多名额,自己笼子里的蛇也不够一个人的份,不如让给那更需要帮助的十八个人。

有的人不理解,老子拼死抓来的蛇为什么要让给别人?自己笼子里的蛇差几条就够交蛇税了,应该是别人让给我几条才是!

三百多个人各怀鬼胎,无人敢出声,如果说破,明摆着打那位将军的脸,没有人想撞在刀口上。

花莽笑容玩味,似乎看出些什么。

老村长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的他看到孙子的表现,觉得是时候将这个村子托付给许宣了。

不少人恨许宣,巴不得事后杀了他,可他们不会那样做,如果没有许宣,他们会饿死得更快。

躲在一棵老槐树后面的白蛇吐了吐信子,不禁对这个小鬼刮目相看。

眼看事情已经一锤定音,奇迹发生了——

密密麻麻、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毒蛇成群结队爬进村口,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实在太多了,足有上万条,汇聚成一条数百米长的河,弯弯曲曲蠕动着,让人头皮发麻。

不少官兵受到惊吓,原本方正不已的队伍一时间七扭八歪,花莽和夜叉身下的战马有些躁动不安。

捕蛇村的人一个个两眼放光,比见到行走的金银珠宝还激动。

许宣愣在当场。

老村长跪在了地上,“这是老天爷的馈赠,大伙赶紧捕蛇。”

众官兵目瞪口呆,三百多号人几乎全都行动起来,纷纷冲进蛇潮,以娴熟的手法将一条条毒蛇扔进身后的蛇笼。

这些毒蛇似不反抗,捕蛇人的效率很高,不到两炷香时间,近万条蛇已经被他们扔进竹笼。

一数,量够了,还超了,三百多个人的笑声如同雨天打雷。

笼子里的毒蛇们心惊胆战,组团来这里让人捕捉它们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可“仙姑”发话它们不敢不从,仙姑承诺事后一定会救它们。

花莽感觉很邪门,看了身侧的夜叉一眼。

夜叉凑上去耳语道:“这捕蛇村中恐怕有习得通灵术的方士,也不排除捕蛇村早已跟蛇族搭线牵桥的可能性。”

当朝国师太阴真人便是全国捕蛇热潮的始作俑者,蛇族与国师府不共戴天,曾派出过不少蛇族杀手刺杀国师,均陨落于国师之手。

国师府大肆捕蛇的同时,也拔了不少蛇族的据点。

花莽听出了夜叉的言外之意,露出嗜血的笑容。



长刀出鞘,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花莽右手一挥,利刃带出一抹血红,离他最近的老人身上顿时多了一道横贯胸膛的口子。

老人捂着鲜血不断涌出的胸口,倒在了地上。

“杀人了——”

之前的喜悦一扫而空,捕蛇村众人脸上只剩下惊恐与不解。

花莽狞笑,看向身后众将士,下令:“捕蛇村私通蛇族,杀无赦——”

一把把亮晃晃的长刀相继离鞘,本应杀敌的刀口纷纷对向了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蛇村百姓四散奔逃,身后官兵紧追不舍。

一次次手起刀落,村民一个个躺在了地上,双眼怒睁,死不瞑目,似乎还想问:我做错了什么?

不管捕蛇村的人有没有交齐蛇税,有没有私通蛇族,他们都必须死。

为了帮助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花莽,夜叉给他出了这个丧心病狂的主意——

捕蛇村私通蛇族欲图谋反,花将军先斩后奏屠灭众匪,有功!

捕蛇村位置偏远,没有一方大吏坐镇,谁来查?

届时夜叉在老师太阴真君面前美言几句,花莽想不鸡犬升天都难。

就算有心之人上奏,“日理万机”的陛下难道会管一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小捕蛇村?

是贵妃不美了,还是修仙没意思了?

看到地上的老人身形颤颤巍巍,显然没死透,花莽笑容扭曲,驱马前行,想要用坚实的马蹄碾过那具脆弱的身躯。

一个竹笼凭空飞来,罩在了花莽头上,花莽一声惨叫,跌落马背,身上爬满毒蛇,聒噪得像个被夺了吃食的孩童。

几个官兵上前帮忙,结果只是围在将军四周打转,无从下手。

马上的白袍道人夜叉捏动法诀,袖中飞出十几只纸鹤,停在那些在花莽身上爬动的毒蛇身上,下一刻,纸鹤燃起森白火焰,所有毒蛇刹那间化为白烟。

花莽全身上下受了不同程度的烧伤,特别是脸上,如烂柿子一般,已然毁容。

“小鬼,老子要一块一块割下你的肉,再喂你吃下去——”

花莽怒不可遏,咆哮着,拄着刀狼狈地爬起来,上前搀扶的几个官兵被他一把推开。

喋血在地的老者不见了,那个向他扔出蛇笼的青年已经背着他跑远,许宣整个上身已被爷爷的鲜血染红。

小时候被毒蛇咬了一口,一只脚伸进鬼门关差点回不来时,都没流下一滴眼泪,现在他哭得像个孩子。

“大恩不言谢!”

花莽向夜叉拱了拱手,翻上马背,将沾染鲜血的大刀扛在肩上,舔了舔被灼烧变形的嘴唇,正要驱马追上那个青年——

一声巨响,大地一阵巨颤,似有天外陨石降下。

两匹战马四脚一软,跪倒在地,花莽和夜叉摔在了地上。

已经杀红眼的官兵全都停了下来,纷纷将视线调向那声巨响传来的方向,那是一间平平无奇的茅草屋,声源就在屋子后面。

所有官兵屏息敛气,紧握手中战刀。

一时间天生异象,本来纤尘不染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雷电交织其间,雷鸣滚滚,眼看就要降下大雨。

花莽仰头一观,“真他妈邪门!”

一直波澜不惊的夜叉突然满脸煞白,眸子里都是滔天惧意,大喝:“快逃——”

他感受到一股妖气,一股深不见底的妖气,何其充沛,宛若海中巨浪。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夜叉手中的纸鹤已经膨胀千倍,展翅高飞,夜叉就坐在上面。

他只有一个念头——

逃!

拿出毕生法力逃!

众人眼前的茅屋瞬间被一股巨力撞碎,烟尘中,一个庞然大物一窜而起,一条巨尾如鞭砸下。

震耳欲聋中,空中飞舞的一叶纸鹤来不及逃脱,被重重拍在地上,纸上之人恐怕已为一滩肉泥。

地上出现一道巨大裂缝,一大片土石被震上天空,随之上天的还有十几个离裂缝最近的官兵,死伤各半。

又是一记甩尾,又有二十几个一脸茫然的官兵被扫飞出去,砸在各处,化作一抹红,与此同时,一排屋舍已化作废墟。

废墟间,可见一块块比盾牌还大的白色鳞片,鳞次栉比。

一条身长超过百丈的巨蛇挺起上身,殷红信子一收一放,一对竖瞳紧盯着面前的一众蝼蚁。

面对泰山压顶般的威严,官兵们两腿发颤,纷纷跪在巨蛇面前,仿佛信徒,竟忘了逃跑。

“莫……莫不是真龙?”一名官兵见白蛇头生犄角,颤声道。

蛇颈两端的巨翼张开,蛇身收缩蓄力,一声咆哮,天地为之震动。

天上积云翻滚,降下道道闪电,大雨倾盆而下。

靠近巨蛇的十几名官兵七窍流血,软绵绵趴在了地上,身下红斑很快被雨水冲刷殆尽。

蛇首一转,蛇目锁定一道人影,一对蛇翼翻滚,巨大的蛇身向其扑杀而去。

一鞭子抽在战马身上,战马这才起身载着花莽冲进村子,在巷道间狂奔。

身后,大过楼房的蛇躯摧枯拉朽,碾碎一间间房舍,蛇首逼近战马,可吞小山的血盆大口中,一对丈许长的獠牙宛若柳叶弯刀,在地上犁出两行沟壑。

蛇躯即将碾过一间茅舍时,蛇身一圈,摩擦力加大,很快停了下来,茅舍得以幸免于难。

白蛇绕过茅舍,继续追赶。

漫天灰尘被大雨洗去后,茅舍的门打开,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刚才一直哭闹的婴儿不再哭泣。

“驾……驾……驾……”

一鞭又一鞭抽在战马臀上,终于跟巨蛇拉开距离,很快他就能冲出捕蛇村,远走高飞,再也不会踏足这片诡异之地。

花莽刚松了口气,头上就出现一抹巨大的阴影,抬头一看,差点被吓得肝胆欲裂。

那条大蛇居然将一间屋子连根拔起,凌空抛了过来。

千钧一发,花莽弃马一跃,冲进了一条胡同,在地上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来,遍体鳞伤。

当空砸下的房舍粉碎开来,土石四溅,战马被砸成红浆。

巨大的蛇躯扫过一条条巷道,蛇目四顾,寻找着漏网之鱼。

花莽艰难起身,一点点后退,一只手捂住口鼻,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妖怪就在外面。

背后一凉,花莽喉咙一甜,鲜血从口中狂涌而出,低头一看,一把长刀已然从后背刺入从胸口伸出。

他缓缓扭过头,看到一张惶恐的面容,正是向他抛出蛇笼的那个小鬼。

花莽倒地,许宣坐在积水中,双手颤抖不已,他平生第一次杀人。

他看了一眼靠在右侧墙上的老人,老人面带浅笑,却没有一丝生气。

许宣哭得很大声,奈何雨声太大,显得苍白无力。

赫然,大过山丘的蛇首伸进狭窄的胡同,向前逼近,许宣被吓得步步后退,直至退无可退,后背靠在胡同尽头的墙上。

巨大的蛇目紧盯着他,分叉的殷红信子离他不过半丈。

许宣绝望,难不成白蛇想吃掉他?

蛇身发出一阵白光,人眼无法承受,许宣索性闭上双眼。

睁开双眼时,巨蛇消失了,面前躺着一个身着白衣的陌生女子,手中紧握着那支青色朱钗。

哪怕浸泡在泥水和血水中,那袭白衣依旧干净得出奇。

好美!

看着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脸庞,他有些痴了。

白蛇强行动用藏在朱钗里的法力,老伤未好又添新伤,肉体和神魂已经五劳七伤。

为何这么做?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看到熟悉的朱钗,闻到熟悉的体香,许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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