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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87版《聊斋》

2019年10月07日 14:40--浏览 · --点赞 · --评论
岩壑只幽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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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巨坑,填到哪儿算哪儿~

《聊斋》之阿宝

编剧:毕必成

导演:肖朗、邱丽莉

毕必成,80年代家喻户晓的电影《庐山恋》的编剧。他参与编剧的还有《来的都是客》、《被告山杠爷》等剧集。1993年因病去世。

肖朗、邱丽莉乃一对儿夫妻档,据说肖家一门七导演,其子肖锋亦承父业。肖朗是北京电影制片厂的导演,曾执导过朱世慧主演的著名京剧电影《徐九经升官记》,邱丽莉是该剧的副导演。

87版聊斋一直为观众所津津乐道的一点,便是美女如云的演员阵容。

八十年代的影视剧中,一度活跃着很多戏曲演员。像《西游记》中的魏慧丽、李玲玉、何晴、杨凤一,甚至包括大家熟悉的猪八戒马德华;《红楼梦》中的邓婕、张静林、袁枚、郭霄珍、魏春荣等等,都是戏曲演员出身。阿宝的扮演者郑晖,曾是浙江越剧院三团的演员。在参演聊斋之后,只拍摄了《还剑奇情》、《独行客》几部剧后便淡出了影视圈。(似乎也曾在浙江话剧团工作?不详,待考)

书中称阿宝,“娟丽无双”、“绝色也”。郑晖饰演的阿宝,端丽而不自矜,骄傲却不骄纵。从一开始的任性使气,得知孙子楚断指之后的愧悔沉吟婉言回绝,到知晓孙子楚魂牵梦萦时的惊异和心神动摇,直至为孙子楚之赤诚所动,发愿此生相随。自知孙生心意,一直以礼相待、以诚相交,从未自恃豪富而轻侮于人。

郑晖饰阿宝

演员的选择,摹其形难,得其神更难。

孙子楚的人设,乃是一个“痴”字。异史氏曰:“性痴,则其志凝,故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世之落拓而无成者,皆自谓不痴者也。”与其说“痴”是“不聪慧”,不如说“专注”、“天真”、“入迷”要更接近作者的本意。那么对于演员来说,如何表演“痴”,则是一个难题,因为一不小心就容易演成不自量力、痴心妄想的跟踪狂、猥琐男。

孙子楚的扮演者熊大桦,为上海戏剧学院78级学生,马少骅的同班同学。到底是科班出身,分寸拿捏得当,把孙子楚的心地单纯处理得很得体。扮相上乍看其貌不扬,却胜在气质纯净,有书生风度。

熊大桦饰孙子楚

从孙子楚形象的塑造上,颇见编剧的功力。

原著中撺掇孙生求亲一节:“有戏之者,劝其通媒。 生殊不自揣,果从其教”。“揣”者,估量也。其实是说孙生不自量力的意思。但是编剧力挽狂澜,扭转了观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印象。

       孙:“阿宝小姐看中我什么呢?家境贫寒,相貌平平,论才学,屡考不中,落第秀才一个。李兄,此事怕是不确啊。”(颇有自知之明)

       李:“孙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言差矣。想那阿宝,家财万贯,富甲王侯,她会看重钱财么?至于品貌,美少年多风流,心不至诚啊。以愚弟所见,阿宝小姐是看中了孙兄为人忠厚,心诚不二啊。”(好像很有道理的亚子)

       孙:“我对人倒真的是心诚不二呵。”(阿宝知我?)

       李:“要说落第秀才,呵,古往今来,大器晚成者比比皆是,孙兄年方二十,如此苦读,谁敢担保孙兄日后不高中金榜,独夺魁首呢?像那阿宝,并非鼠目寸光之辈,她能不预知孙兄前途无量么?孙兄,你要大胆地到王员外家去求亲,包你中选。”(进一步打消对方顾虑)

       孙:“阿宝小姐如此相知,我孙子楚绝不愧对于她。”(释然.jpg)

       李:“嗯。”(坐等看戏.jpg)

如此一来,孙子楚的形象便正面得多了。有自知之明,故对李生的撺掇将信将疑,但因信任“友人”(“人诳之,辄信为真”),引阿宝为“知己”,所以欣然遣媒求亲。

至于阿宝,小说中的形象已颇为人喜爱,可以称得上是古典小说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榜排名top的人物之一了吧。在编剧笔下,更显得可敬可爱。

剧中刻画阿宝决心下嫁孙子楚:

       父:“你若急于出嫁,两广巡按张大人曾托人求亲,张公子书香世家,才貌出众,为父愿为你成就这门亲事,你看如何?”

       阿宝:“爹爹,大千世界,门当户对者比比皆是,择婿何难?难的是心心相印,生死与共者少。孙公子对儿如此倾心,儿也宁死相从,非他不嫁。”(“生死与共”,引出之后变故)

       母:“儿啊,为你择婿数月,多少富家显户登门求亲,皆未中意,如今你却选了个呆子为婿,不怕满城人耻笑么?”(“此子才名亦不恶,但有相如之贫。择数年,得婿若此,恐将为显者笑。”)

       阿宝:“母亲,人笑孙呆子呆,儿也曾笑他呆,儿现在明白,他并不呆,只是太忠厚痴情,做事过于认真而已。儿既嫁与他,自恃高洁,随他人笑去。”(知己也。比原文的“女以履故,矢不他”境界高多了,是精神层面的相知相契了。)

原著阿宝在嫁与孙子楚之后,“自是家得奁妆,小阜,颇增物产。而生痴于书,不知理家人生业;女善居积,亦不以他事累生。居三年,家益富”。剧里为体现阿宝与孙生甘苦与共,并未表现“颇增物产”的部分,更凸显了阿宝的贤德。

       院公:“公子……公子,家中无粮了。”

       孙:“去买。”(读书ing,头也不抬)

       院公:“钱早用尽了。”

       孙:“天无绝人之路,会有办法的。”(好一个“痴于书,不理生业”)

       院公:“公子……”

       (还想说下去,被阿宝悄悄拉走)

       阿宝:“阿公,把这镯子拿到店里,当了去吧。”

       院公:“这如何使得?归还娶亲欠债,已经把你的嫁妆典当一尽,再典这首饰……”

       阿宝:“阿公,李白诗云: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相公苦读有了前程,还少了我这点首饰么?拿去吧,别打搅他了。”

上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妻子……在线等,挺急的。

       芸儿:“小姐,你的镯子呢?……又当了?”

       阿宝:“芸儿,你轻点儿,别让相公听见。”

       芸儿:“他呀,只顾读书,才听不见呢。小姐,日子这般窘迫,老爷夫人几次问及,你何不实说,得些资助?”

       阿宝:“芸儿,人穷志不能短,现在去求告爹爹,当初何必生死嫁与孙郎呢。”(翁议赘诸家。女曰:“婿不可久处岳家。况郎又贫,久益为人贱。儿既诺之,处蓬茅而甘藜藿,不怨也。”)

       芸儿:“我只担心,小姐何等富贵之人,这般典当度日,长此下去……”

       阿宝:“我倒能过,你若嫌苦,可以回去。”(嗔怪.jpg)

       芸儿:“我死也不离弃小姐。”

还有一些很有情味的改编,比如被孙生附体的鹦鹉死去,二人感其牵引之恩,筑了鹦鹉冢,一同在冢前拜拜~

成婚之后,剧情居然大起大落,两人均历经起死回生,随后孙生高中,happy ending。(此处蒲松龄还不忘记讽刺一把科举。)第一次被损友戏弄,娶了如花美眷;第二次又被损友作弄,中了科举。看到这里不禁有一种“黑子都是报喜鸟”的感觉。

其实,孙子楚自是痴人,阿宝又何尝不是呢?看着孙子楚亦步亦趋地跟随阿宝的轿子,婢女芸儿对阿宝言道:“看这呆劲儿,有点像你。”真是编剧的神来之笔。正因为二人均是情痴,方能感知彼此情深,为对方死,为对方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还有剧情之外的一些细节。

就冲这个弹琴的姿势吧,一看就是经过指导的。想想近十年来的古装剧,莫说指法,就连能把琴摆对的剧组都是凤毛麟角。窥斑见豹,十年来的古装剧,无论气质、作派,还是编剧、导演、演员,何尝不是每况愈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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