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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画连续剧《克隆人战争》受到最多的一类批评就是把牵扯到整个银河系的内战弄得跟六点档子供向一样。然而,仔细一想,有富野由悠季的《传说巨神伊迪安》的先例,与其说是由于疏忽没有把握好受众群体,不如说是故意掩盖这个设定的可怖之处……
先看绝地一方。上天入地的武士们挥舞着无所不摧的光剑冲锋陷阵,跟随着他们的是将服从和高效刻入基因,打从出生开始就在为战斗训练的克隆人战士,其母体样本来源于银河系最强的赏金猎人詹戈·费特……然后在剧中剧外的人都认为事情就会这样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时,一道66号令就将英雄化为尸骨。
这是场依靠技术和疯狂实现的代理人战争,因为交战双方在火线搏杀的单位都是被(生产)出来的。当克隆技术被投入军用的那一刻起,就无法停下来了。死星那足以令帕尔帕廷心动的压倒性破坏力象征着不顾一切的对于以暴力取胜的无上限贪欲,而克隆人技术则代表着另一个极端:不惜一切以使得自己在战争中置身事外。卡米诺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量身打造的准备:只要将伦理遗忘后投入预算就能凭空源源不断地造出投入到绞肉机中的活士兵,若非打到自家星球,就可以将保护安全的危难全部推给培养罐里的克隆人。跳过了征召的步骤,就不会有被征召人员身前身后的影响,而其思维被编制为绝对服从,就连战后的麻烦都被预先去除了:加速生长的克隆人也大多会因为加速衰老在二三十年内提前死去。太完美了,所以可怕。世界上有完备,不存在完美。这种诱惑就如同直面深渊时从鼻中传来的气味般,甜腻而剧毒。
人是战争之本,而当失去生命这个人的物理和精神之存在基本的风险全部被转嫁出去,将会造成一种隐秘的危险:由于没有切身感受到因战争带来的死亡代价,社会群体将倾向于忽视战争本身的残忍性,进而作出非理性的激忄青抉择……被激发了斗争本能而无需承担斗争代价的情况下,人们会在潜意识中把战争当成是可以持续旁观而和自己毫不相关的“游戏”,而当其真正直接作用于自身时则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更有甚者,由于游戏总是带有可承受的任性余地,以这种戏谑式的观点去看待牵扯到自己所属的文明集体的战争的话,“不就是打了场仗吗”的观念将会影响意识,意识影响行动,行动影响社会,最终产生的蝴蝶效应可能将是灾难性的。
任何基于有序度方得以存在之物都不是理所应当的:健康、安全和秩序,而从事这方面行业的专业人士,由于其根本目的是尽可能保证各自应对的方面状态正常,但这些方面只有在不正常状态时才能够让大多数非专业人士切身体会到其重要性,因此就会出现这样一种矛盾——为人类个体身心和群体安全奋斗者的工作越是尽职尽责,则体会不到其渎职损害的受惠者越是趋向于漠视他的付出,嘲笑他的决定,践踏他的尊严。而归根结底,若存在的台面都被倾覆,没人能够幸免于难。
让我们再看看反角一方。
基本单位是B1战斗机器人,笨拙到可笑。
但其数量是千之六次幂,当时银河系总人口的十倍。它的本体成本甚至比它手持的武器还要低廉,设计简单之下却可以胜任从步兵到星际战舰船员的所有岗位,到后期甚至出现了代替活物进行指挥的战术机器人。
当然,你可以说战略战术的重要性,讲具现化主观能动性的原力,说纽特·冈雷的懦弱……可具有破坏性的战争一旦放到了宏观层面上,其过程就是个相互摧毁的过程,就算单个机器人再弱,就算克隆人和B1的交换比能够达到20比1,绝地则可以达到1000比1,双方会在交战过程中互相造成伤亡,这就够了。B1很便宜。B1能够大量生产。贸易联盟有很多钱能够保证生产大量B1之余给它们一人搞一把爆能枪。一把爆能枪不会因为从欧比旺·克诺比的手中到了B1手上就打不死人。绝地会被爆能枪杀死。绝地是原力敏感者无法大量生产。想一想第二次吉奥诺西斯战役为何要包括委员会成员在内的多名绝地一同攻打?因为若是不拿下,那藏在护盾中的自动生产工厂将产生令人绝望的事实:绝地越打越少,B1越打越多。数量就是能量,能量可变质量,质量带来胜利。
长久以往,不世出的英雄是超人,但不是神。他们就是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所述的关键点:能够直接改变交换比的单位。最多的功勋,最多的注目,最多的危险。他们会浴血奋战,坚持到底,然后会被那近乎无穷无尽的机械汪洋吞没,这是个人英雄主义的悲剧史诗之典型结局,难怪达斯·马尔格斯在《西斯之书》里表达对军用机器人的不满。他们真正能够克敌制胜的法宝就是有序度:指挥,策略,灵活和变换。
但以和平卫队自居的绝地太傲慢以至于蒙蔽了自己。他们会使用头脑和行动,对方也一样。或许他们垄断了原力,但进入战争状态时杀死绝地又何必用原力?我们且将分离势力的三头之二,大阴谋家和老伯爵去掉,来谈谈那个被电影塑造成半机械小丑的格里弗斯将军……
如果他真仅仅是个只会咳嗽和泄愤的打手,为什么被观众们视为英雄的绝地们无法在长达三年的战斗中真正战胜他所指挥的机器人大军?
这不单单是以B1为象征的机器人军队真正将进行战争变成了数字和计算的问题,尽管那也同样重要——人这个同时具有物理和精神属性的单位被取代了,而战斗机器人与其说是士兵,不如说它们本就不存在军人的属性,仅仅是负责投射火力的移动枪架。这必然会提升指挥的难度,但也有潜在的理论效益:未来条件足够下一个足够强的指挥官能够让全军成为他意识的真正体现,进而提高能量-杀伤-优势这个通往最终胜利的转换公式的效率。
就算在使用光剑者的层面,也存在着交换比。使用电杖的磁卫机器人哪怕无法杀死绝地,只要阻止他继续在机器人堆里开无双的这个以摧毁为单位的行为,那就是一种间接式的胜利。同样的,即便格里弗斯本人无法在正面战斗中杀死其时代的顶级绝地,他只要能从最厉害的绝地手中幸存,并有杀死数量上处于客观多数的普通绝地的能力,这笔残忍的生意就算是赚了。死亡这个无序度的阈值,决定生命存在与否的绝对标准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变成了高效的处理指标。
是的,这光是听起来就缺乏人性,用数字度量性命,大肆释放暴力,无所不用其极......
有那种厌恶感就对了。这就是战争的本质:残忍、冷酷和恐怖,绝非寻刺激找开心的装逼场。
我讲这么多中心思想都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战争不是个好玩的事情,请为了自己慎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