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殡仪馆上了个班,终于整明白“发疯文学”在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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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我的同事院办表妹在她珍贵的青轴红轴管他什么轴的机械键盘上碾出一行字:
紧接着,她抓来院猫林雪,惨无人道地蹂躏一番,撸得猫毛满天飞。又站起来对着空气舞了一套军体拳,想象空气的另一头是这个b世界,被自己一拳打飞门牙。
我正准备查询表妹的精神健康时,她用一句话就把我堵了回来:人,哪有不发疯的,硬撑罢了!
表妹的这种状况,在网上有个学名:发疯文学。
这两年,“躺平”“内卷”等网红词汇你方唱罢我登场,年轻人一回又一回地渡劫,最后终于发现,躺不平、卷不赢才是生活的真面目。
“生活这么玩弄我们,认真对待又有什么意义,不如一起毁灭!杀杀杀!”
于是发疯文学就这么起来了。学派的主旨是在被现实按在地上摩擦时,间歇性想和世界同归于尽。世界以痛吻我,我就报之以发疯。
死,是发疯文学绕不开的讨论点。
关于学校最高的那栋楼,流传最广的一定不是建筑背后有什么故事,而是x大xx楼,一跃解千愁;深夜打开音乐app,随便一首旋律伤感的歌下,绝对少不了对死神的呼唤;所有翻唱过《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的歌手都会成为大家的赛博修女,接收陌生人向他们告解无数个想死的瞬间。
在其他国家,死亡有时是一种祝福。然而,在我们的文化里,一提到“死”,大多数时候都和不祥、晦气沾边。
《寻梦环游记》
传统文化里对死亡的讳莫如深、国内课堂空缺的生死教育,让我们对“中国式生死观”陌生又熟悉,亲密又遥远。虽然平时总把“想死”挂嘴边,然而有人真正理解死亡了吗?我想未必。
也许是表妹天天恶魔低语被大数据捕捉到了,最近,一部新剧出现在我的B站首页——《三悦有了新工作》。
听闻此剧探讨生死,一口气追完后,我的困惑似乎真的被解答了一部分。
“某个瞬间突然明白了死是怎么一回事”
故事开头,女主赵三悦舞台设计专业毕业后找工作,辗转多家剧院,要么认为她是个女孩肯定不能吃苦,要么转正名额被关系户挤掉,一腔热血被社会的现实不断消磨,从踌躇满志到心灰意冷,终于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家里蹲。
这天,和亲妈大吵一架后,三悦离家出走,坐在天桥栏杆上思考人生。
这时候开寿衣店的大姨带她去人家里收殓,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冰冷尸体,和身边有的痛哭做戏、有的心如死灰的亲属,一条黑黢黢、看不到尽头的小巷子。三悦第一次接触到了死亡。
在大姨的介绍下,三悦去了殡仪馆求职,偶然撞见死者家属对遗体的整容结果不满,殡仪馆的一众员工一筹莫展,三悦上前帮忙,用自己在大学学的美术知识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问题,顺利得到了实习机会。
但这个巧合并不是主角走上开挂之路的信号,在殡仪馆上班后,现实对三悦二十几年来的人生经验的冲击接踵而至。
个性倔强、理想主义的三悦是块犟骨头,一秒都不愿向现实低头,对于同事“过来人”的经验,她不信邪,总想着反杀回去。
同事劝她租房别告诉别人自己在殡仪馆上班,在这个重人情的社会,适当撒点小谎,你好我好大家好。
她不愿骗人,听说过很多道理,仍然要自己用肉身去砸去撞,去探求现实的真相。真相和房东在她面前摔上的门一样干脆冰冷——听到她在殡仪馆上班,没有人肯租给她。
因为社会上对殡葬行业的敏感和忌讳,同事都知道在介绍自己的职业时,标准答案是用“服务业”含糊过去,三悦偏要在有好感的男生面前和盘托出:给死人化妆的那种服务。
随着工作慢慢熟悉,三悦也发现了身边许多平时光靠肉眼无法窥探的真实。比如对她不满的领导老头,其实患有阿兹海默症,对她各种找茬都是因为忘了事儿;三悦一直认为用花言巧语哄骗妈妈的继父,其实只是两个失去伴侣的中年人为了对抗孤独互相扶持。
殡仪馆接收一具具遗体,也接收一段段掩盖在人情义理、社会规则下的故事,展示一个个冷暖自知的家庭,揭开一桩桩百态人生。
借由“遗体”这个媒介,三悦见证了各式各样的喜悲爱恨无常,逐渐打消对这份工作的偏见,接受自己成为殡仪馆的一份子。同时,三悦对生死也有了新的理解。
“To be or not to be,it’s a question”
虽然故事以殡仪馆为舞台,但《三悦有了新工作》的基调并不压抑沉闷,对死亡的正面描摹不多。
相反,院办觉得它想表达的是,死亡不过眼一睁一闭,而活着的挑战却无处不在、无时不刻。
这部剧有趣之处在,不写宏大的案例、不刻意煽情,只用某句台词、某个情节不经意的创你一下,让人直呼“他妈的快给我把摄像头拆了!”
剧里处处能找到现实的映照。
因为性别歧视被热爱的事业拒绝,理想到现实一落千丈,当了一个专业完全不对口的遗容化妆师。
一份工作,同样付出精力心血,却总被一些戴着有色眼镜的人误解、忌讳、轻视。
明明心里想这次一定要和父母好好沟通,等面对面又口不对心,话拱话,把裂缝撕得更大。
如果说剧有艺术加工的成分,那评论下网友们的亲身遭遇,才真正把这部现实主义大作剩下的一半补完。
对于大多数人,转角不会遇到爱,只会遇到霉。
比殡仪馆更糟糕的地方是现实世界,比死更艰难的挑战是活着。
但剧里还是留下了希望的,殡仪馆给了三悦看见残酷现实的窗口,但并没有让她一味挨打。三悦不仅有新工作,还要有新对象。
三悦的CP是医生,负责延续生命;而遗容化妆师三悦,负责装点死亡。一个是生的守门员,一个是死的摆渡人。
两人的职业恰好对应了生死观的两极:活要拼尽全力,死要体面从容。
就像打太极,有时活下去的盼头占上风,有时死亡的冲动支配全身。而推拉的过程,就叫生活。
没有人能准确定义生死,这部剧也只能解答我们一小部分困惑,更多的还是要用亲身去叩问。
很多人和三悦一样,生活一屁股烂债,亲情友情爱情都一团乱麻,但比起前方那条望不到尽头的小巷一直走到黑,更想听听真实世界的风声,尽管它有时吵闹得让你焦头烂额。
现实中我们很难有三悦这样的奇遇,也不用非得到殡仪馆上一回班才能脱胎换骨。但很多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活在这个世界的真实感。
成为家里蹲不代表判死刑。不像剧里三悦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才走出了房门,现实里,多的是家里蹲积极自救的案例,家里蹲不是一眼望到头的结局,只是一种选择。
活着的方式也不由他人定义,身为穷鬼也能开开心心地FIRE(财富独立,早日退休)。因为活着不仅要尽力,也要尽兴。
在类似的社交媒体上,你总看到这样的矛盾体:偶尔发疯喊救命,说着下一秒死了也可以,而下一个帖子却变成“UU们喜欢吃辣的在哪里?”
这时候,我突然理解了发疯文学——怎么不是一种对死亡的反调戏呢?
还有力气在这里发癫,证明还没有被生活打倒。
如果把生命比作一条长长的路,生是上坡,死是下坡,那就请——“上坡要努力,下坡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