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云

豫剧大师马金凤病逝，享年100周岁！

2022-05-30 16:4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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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闻噩耗，著名戏曲表演艺术家、豫剧五大名旦之一的马金凤先生因心力衰竭于2022年5月29日上午7点15分在青岛市病逝，享年100周岁。

马金凤，1922年11月生，中共党员，国家一级演员，豫剧“五大名旦”之一，中国戏曲“帅旦”行当的开先河者，豫剧“马派”艺术创始人，中国戏曲学院“荣誉教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马金凤曾获“文化部终身艺术成就奖”、“德艺双馨艺术家”等多项殊荣，被称为国宝级豫剧大师。

豫剧《穆桂英挂帅》选段马金凤

马金凤：为党再唱一百年

文/宋汉晓

2021年12月11日，“豫剧名旦六大家”之一、豫剧“马派”艺术创始人马金凤迎来百岁寿诞。12岁担纲主角，34岁带团扎根河洛沃土，近百岁仍在“挂帅”演唱。一辈子痴迷戏剧、视戏如命，她创立的豫剧马派声腔清脆明亮，独具艺术魅力，成为戏剧舞台上的常青树。

认识马金凤老师是2001年在北京保利大剧院，她以80岁的高龄又“挂帅”，重新排演了她的拿手戏新版《穆桂英挂帅》。这出戏的重排在剧本、唱腔、舞台和导演手法上都作了重大改革，演员阵容强大，在北京连演10场，观众场场爆满。当时她说：“我还要在全巡回演出80场，只要我活一天，我就要演一天。”

马金凤原姓崔，小名金妮。出生在山东曹县一个穷苦艺人家里。她的父亲崔合利是当时颇负盛名而又穷困潦倒的河北梆子须生艺人。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马金凤小小年纪就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1930年乞讨到河南进入开封义成班，拜豫剧名坤伶马双枝为师，从此由河北梆子改唱豫剧。学会《花打朝》《闹山窝》等剧目。

“6岁时随着父亲离开山东老家，一路逃荒讨饭来到开封学习河南梆子。因为生活困难，又要给患病的奶奶治病，父亲把我卖给开封卢殿元戏班。”进入卢殿元戏班后，更名为卢金凤。“当年买回我母亲做佣人的一位姓马的先生，他又好心地出钱帮母亲赎回了我。母亲为了报恩，便让我改姓马。一辈子，我也没有改这个姓。”

一副金嗓子比命还珍贵

马金凤4岁学艺，7岁登台，因她勤学苦练，聪慧过人，与父同台演出了《三义记》《刘二姐赶会》等剧目，逐渐崭露头角，被誉为“七岁红”。

很多人知道马金凤是“七岁红”，却不知道年少的她，还有过两个绰号：“四句撑”和“一脚蹬”。“四句撑”是说她没有好嗓子，登台总唱不过四句而常常被轰下台。“一脚蹬”是马金凤12岁那年，上台唱《秦英征西》，唱到一半时嗓子全然没了声音，在台侧的戏班主气得跑上来，一脚把马金凤蹬下了台而得名。

这两个绰号对马金凤刺激很大，也激励着她不断上进。后来她跟着母亲进入河南开封兰考县的一个戏班，不服输的马金凤一边跟随戏班演出，一边坚持练嗓子。

1950年12月，安徽界首中原豫剧团成立，第二排（左四）人为马金凤

内行都知道，练嗓子，最好在靠山靠水的地方，有合适的空气湿度。但兰考到处是风沙盐碱地，想要找个练嗓子的地方根本找不到。马金凤母女急中生智，找来一个大瓦罐子，装上水，每天天不亮她们俩就抬着水罐，来到兰考县城墙边的荒地里，马金凤跪在水罐旁，对着罐口喊，利用水汽润嗓子。

“人称我‘金嗓子’，我原本哪里有金呢，不过是从沙里淘出来的。在旧社会艰难的环境中，为了学戏，我付出了很大代价。每天天不明就到野外抱着水罐埋在里头喊嗓子，整整坚持了9年，终于练出了今天的嗓子。”同时，也因为前额长期被水罐边沿磨破皮，至今留着一道深深的疤痕。

马金凤用无数个黎明，凭着她的坚毅和勤奋，硬生生得喊出了一条清脆圆润、高低自如、水灵通达、享誉四乡的“金嗓子”。更是以高亢、清脆、甜美、朴实等特色，令马派艺术著称于世。12岁那年，一直只能演配角的马金凤开始担纲主演。从此，这只沙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从旧社会一直唱到新中国。

1956年，阎立品（右一）、马金凤（左一）、徐凤云（左二）和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白云生（右二）在北京

“我把嗓子看得比命还珍贵，凡是对嗓子不利的东西都不吃。因为嗓子就是我的武器。”作为一名杰出的豫剧表演艺术家，除了其他方面的艺术造诣之外，唱腔美是观众折服的重要因素。马金凤十分注重保护嗓子。

“平时除烟酒不沾外，鸡鸭鱼肉也几乎不吃，酸、辣、咸、甜、冷、热的东西也很少吃，不是不想吃，也不是不能吃，我是自己忍着不吃，一辈子不知道冰棍、冰激凌是什么滋味，最常吃的就是面汤。”

1981年，豫剧大师马金凤去北京慰问演出，吃饭时杨尚昆、杨得志两位领导分别坐在她旁边。“他们还给我夹菜，但是那些菜我还是憋着没吃，谁不知道好东西好吃呢，可万一对嗓子不好呢？”

新中国成立后，那时的马金凤已经成为一个名角儿。这个经受旧社会的艰辛和磨砺的豫剧名伶，在人民艺术的天地里，如金凤出笼。她的心里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想法：能不能组建一个完全新式的剧团，彻底改变原来的老戏班子。

“解放了，咱们还能到处流浪搭班唱戏混穷吗？咱们要定下心来，扎个营立个家，认认真真地唱戏。”

1950年，在马金凤的倡议下，两个传统老戏班在安徽省界首合并成立中原豫剧团。当时乡亲们管它叫新式样：一个没有老板、没有戏班主、没有演员买卖交易的新式剧团。马金凤带着这个崭新的剧团四处演出，越唱越红火，后来中原豫剧团升格成商丘专区人民剧团，1954年并入商丘专区实验豫剧一团（现洛阳市豫剧团前身）。马金凤先后担任商丘、洛阳豫剧团团长，中国戏剧家协会名誉理事，中国剧协河南分会副主席。

马金凤《穆桂英挂帅》剧照

一战成名“穆桂英”

“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当年的铁甲我又披上了身……”提起马金凤，戏迷的脑海里无不浮现出那个头戴凤冠、手持令箭，背靠“穆”字帅旗，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穆桂英。

说起《穆桂英挂帅》，马金凤如数家珍。《老征东》又名《杨文广夺印》，唱的是北宋年间，辽东安王兴兵中原，穆桂英在辞朝隐居的佘太君热情感召下，捐弃前嫌，以国家利益为重，重披战袍挂帅出征的故事。自打她14岁正式登台演出，《老征东》便是保留剧目。

1950年，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同朝鲜军民并肩作战，抗击侵略者，保家卫国。在这场战争中，志愿军将士前赴后继，用英勇的行为谱写了一首首气吞山河的英雄壮歌，文艺工作者也竭尽全力奉献自己的光和热。

1951年，同是豫剧大师的常香玉，干了件轰动全国的大事：向正在朝鲜作战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捐献一架战斗机。马金凤觉得身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动力和使命感。她满怀编排新戏的创作热情，与剧作家宋词合作，对传统戏《老征东》进行整理，创作了《穆桂英挂帅》。

她所演的穆桂英融青衣、武旦、刀马旦为一体，因她小时候跟随父亲学男人戏，练就一身武功，所以在演绎穆桂英时，那种大气豪爽的英姿淋漓而出。演活了气宇轩昂的巾帼英雄穆桂英，并独创了符合人物需求的“帅旦”行当，一战成名，成为当红旦角。

马金凤带着参与创作的《穆桂英挂帅》开始了华东地区巡演。自1953年11月初至1954年6月2日，历时7个月，途经南京、上海、杭州和徐州等多个地方。这也是新中国成立后豫剧团第一次较长时间的出省演出，受到沿途广大观众和文艺界的热烈欢迎。

1954年2月，适逢抗美援朝战争结束，为迎接中国人民志愿军凯旋，马金凤带着剧团登上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长江号”炮舰演出。“辕门外三声炮”的旋律回荡在“长江号”的上空，舰艇官兵欢声雷动，穆桂英“我不杀安王贼永不回家门”的誓言与海军将士的爱国主义情怀交织成为那个时代的强音。

1956年，马金凤进京演出《穆桂英挂帅》。她的嗓音明亮纯净，清脆圆润，音质坚实、柔韧，唱法上以假声为主，真假声结合运用；唱工以大段叙述性“豫东调”“二八板”为其擅长，吸收山东梆子的音调加以融合；唱腔结构严谨，旋律简练、朴实，节奏明快、舒展，技巧娴熟，造诣深厚。其特点刚健豪爽，深入浅出，蕴藉醇化。她独具匠心地创造了适合剧情人物需要的“帅旦”这个新的艺术行当，成功地塑造了气宇轩昂、雍容大度的巾帼英雄穆桂英的艺术形象，被誉为“真国色”的“洛阳牡丹”。

1958年中央工作会议在郑州召开时，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观看了《穆桂英挂帅》。该剧影响全国，尤其那“五十三岁又出征”的成套唱腔，脍炙人口，广为流传，形成赫赫有名的马派艺术。同年11月，马金凤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马金凤还唱出了《杨八姐游春》《十二寡妇征西》等百多部剧，代表剧目《穆桂英挂帅》《花打朝》《花枪缘》后来都拍成了戏曲艺术片。每年演出200场，马金凤直到90多岁仍“挂帅出征”。

马金凤创立了豫剧“马派”艺术，使其成为跨世纪的民族艺术瑰宝。她带剧团进山村、下工厂、到边防前线，一生深入乡村基层，始终扎根人民。马金凤先后获得过中国豫剧名旦功勋杯，享有全国三八红旗手、终身艺术成就奖、德艺双馨艺术家等各种荣誉。

“戏剧是为人民服务的，演员的生命就是在舞台上。我是人民的演员，必须到人民中间去，到群众中间去，到观众中间去！”这是马金凤常挂嘴边的一句话。“新中国的成立，给我带来了新的艺术生机。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党和人民把我带到了新社会，让我继续演戏，给我艺术上不断创造和更新的机会。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始终觉得自己的艺术是应该回报给人民大众的。在我心里，‘为人民服务’就是只要人民需要我唱，我就要一直唱下去。观众那么喜欢我的戏，我就应该演好戏。只要是为群众演出，不论多远、多累，条件多么艰苦，我从不推辞，能为大家演戏是我最大的幸福，只要一登台，我就会忘记自己多大岁数。”

1957年秋，马金凤与恩师梅兰芳在洛阳

一顶凤冠见证师徒情

当年，梅兰芳在上海看到了《穆桂英挂帅》的戏报，便托秘书买了戏票，悄悄地进剧场连看了三天的戏。

正是马金凤这种炽热的家国情怀深深地触动了台下的京剧大师梅兰芳，自此结下深厚的师徒情谊。　　

演完后，梅兰芳亲自跑到后台和马金凤见面，并邀请马金凤到自己上海的家中做客。马金凤哪敢想象京剧大师梅兰芳会亲自来看自己的戏，“所以当时说不出来有多高兴。” 　　

此时的豫剧在服装化妆上并不讲究，而梅兰芳在初次见面后，便为马金凤在这些细节上做了不少指点，此后又特意捎信让马金凤到南京去看他的戏，并让她提前一个小时去看他化妆。要知道，梅兰芳轻易不让旁人看他化妆，连梅夫人都没能看过的“压箱底”功夫，却都向马金凤敞开。为进一步丰富马金凤的表演功力，梅兰芳还给马金凤买了由程砚秋演出的《荒山泪》的门票，让她去学习程先生的水袖，并帮她修改了《穆桂英挂帅》的剧本。　　

“在我的从艺生涯中，对我影响最大的是梅兰芳大师。没有他的指导，就没有我今天的《穆桂英挂帅》。就是在他的点拨下，我才创造出融青衣、武旦、刀马旦于一体的‘帅旦’。”有大师指点，马金凤进步神速。到了1957年，梅兰芳去洛阳演出时还邀请马金凤看戏，并把他常用的凤冠赠给了她，正式收她为徒。“就连我至今登台仍然用着的凤冠，也是他送给我的。他对我的指点和爱护，我终生难忘，也因此使我深深体会到在艺术的发展上前辈对于后辈的指导、帮助是多么重要。”

1959年3月，梅兰芳专门将豫剧《穆桂英挂帅》移植成京剧，作为他对新中国成立10周年的献礼剧目，这也是梅先生在新中国成立后排演的唯一一出新戏。作为师徒关系的见证，2019年4月27日，在洛阳歌剧院的舞台上，马金凤把这顶珍藏的凤冠赠给了洛阳豫剧院。

数十年来，马金凤扎根人民、身体力行，为群众呈现了《穆桂英挂帅》《花打朝》《花枪缘》等长演不衰的豫剧经典，在河洛大地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不仅如此，她还言传身教，培养了大批豫剧名家名角，活跃在戏剧演艺一线。

2009年，国内首个豫剧本科班在中国戏曲学院开班。2010年，年近九旬的马金凤被聘为中国戏曲学院荣誉教授，登上大学讲台为首届豫剧本科班的学子们授课，为培养豫剧人才尽心竭力。

“把戏唱好，把学生教好，是我的任务、我的使命，能唱就唱，唱不了就教、就宣传豫剧。只要还活着，就不能忘记人民交给我的任务。”

2019年4月，马金凤被洛阳职业技术学院聘为终身教授。同年9月，马金凤舞台艺术研究中心成立，“豫剧‘马派’艺术继承人班”也同时开班。

“现在我继承了很多戏曲艺术的好传统，就希望能再看一看下一代的发展，希望能指导更多的徒弟，希望我的徒弟们在继承马派唱腔的同时，能向兄弟剧种学习他们的长处，取长补短。我更希望新一代豫剧演员，不仅要苦练内功，还要有改革精神，要跟得上时代。我们的艺术服务于人民，人民的审美变了，我们当然也要随着改变。只有反映新生活、新变化的新戏、好戏，才能受到人民的欢迎，也才能更好地服务于国家，使豫剧焕发出青春和活力！”

作为豫剧六大名旦目前唯一健在的老艺术家，她以90余年的舞台生涯诠释着戏曲的繁荣发展，同时为中国戏曲事业尤其是豫剧教育事业做出了颇多贡献。

2020年10月25日，新华社播发了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给中国戏曲学院师生的回信。信中说：“郭汉城、杜近芳、尚长荣、马金凤、蔡正仁、刘秀荣等同志：你们好！你们老中青少四代师生的来信，反映中国戏曲学院办学取得的可喜成果，戏曲艺术薪火相传，我感到很欣慰，向你们以及全校师生员工致以诚挚的问候！”习近平总书记给中国戏曲学院师生的回信在广大戏曲工作者中引起热烈反响。

“能收到总书记的回信，我感到很意外，也很荣幸！”

作为收信人之一，98岁的豫剧大师、中国戏曲学院荣誉教授马金凤备受鼓舞。此前，为庆祝建校70周年，她欣然在给习近平总书记的信上签了字，表达了自己对戏曲艺术传承的热切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