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南：特朗普或被指控，说出局为时尚早

直新闻：美国国会众议院负责调查国会骚乱事件的特别委员会发布调查报告，建议司法部对特朗普发起刑事指控，并禁止他再次担任公职。你认为特朗普的2024年总统竞选道路是否在开始之前就将夭折？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回答这个问题涉及对于美国宪法的理解，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我会尝试通过拆分问题来帮助大家思考。

在美国既定的法律体系内，如何才可以禁止某人担任公职呢？答案有两种，弹劾和启用宪法第14修正案。

我们先说弹劾。根据美国宪法第一条、第三节、第七款，被弹劾的官员一经定罪，可以被“褫夺担任或享有美利坚合众国任何有责任、有薪金或是荣誉职务的资格”。

这里要注意，在美国联邦政府层面的弹劾问题上，弹劾和定罪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国会众议院只需要简单多数投票，即超过半数，就可以所谓“通过弹劾”，但这里的弹劾实际上只是在众议院内通过一份正式的弹劾指控。

随后这份弹劾指控将被提交至参议院进行审理，而参议院则需要三分之二的绝对多数票才可以宣判定罪，并基于定罪剥夺职务或是褫夺担任公职的资格。

简而言之，要把特朗普关进冰箱里，拢共分两步，第一步众议院打开冰箱门，也就是通过弹劾指控；第二步，参议院关上冰箱门，也就是宣判特朗普有罪。

那特朗普被弹劾了吗？

2021年1月13日，即特朗普任期届满前一周，美国国会众议院以“煽动叛乱”发起弹劾案，并以232票支持、197票反对、4票弃权通过对特朗普的弹劾指控。

那特朗普被定罪了吗？

没有。2021年1月25日，美国国会参议院在特朗普已经离任后，开始对特朗普弹劾指控的审理。2月9日，参议院以57票有罪、43票无罪，即不满三分之二绝对多数，而宣判特朗普弹劾指控无罪。

换言之，通过弹劾程序来褫夺特朗普竞选总统的资格是行不通的。在美国历史上，只有三位联邦官员因为弹劾而被褫夺担任公职资格，但均以明确定罪为前提。

我刚才提到，在美国既定的法律体系内，禁止某人担任公职，除了弹劾之外，还可以启用宪法第14修正案。该修正案第三节明确规定，任何人如果“参与针对美利坚合众国宪法的叛乱”，将不得作为总统或是副总统的竞选人，只要国会两院三分之二多数票就可以执行这一条款所赋予的惩罚机制。

那这意味着特朗普在宪法第14修正案前要倒霉吗？

很难说，因为搞笑的是，美国宪法第14修正案虽然强力，但它只规定了启动该修正案之后如何执行惩罚，却没有规定首先如何启动宪法第14修正案。和洋洋洒洒的惩罚机制描述相比，该修正案在最后仅用短短一句话写道，国会有权采取适当的立法来执行宪法第14修正案所有条文。也就是说，如果要通过宪法第14修正案来收拾特朗普，美国国会还要先立个法。

而最后，即便特朗普的反对者神奇般地通过了这样的立法，启动宪法第14修正案，通过两院三分之二多数，褫夺特朗普竞选总统的资格，特朗普依然有还手的空间。上世纪70年代，美国最高法院宣称自己无权过问弹劾定罪的结果，但现在的最高法院面对特朗普被褫夺担任公职资格，未必还会一样保持沉默。

要知道，当前9名大法官中3人为特朗普任命，6人为保守派，占据最高法院的绝对多数，而一个右派占绝对多数的最高法院大概率是不会坐视民主党在特朗普的总统竞选道路上赶尽杀绝的。

所以，美国众议院特别调查委员会完成了这份845页的调查报告，这不过是一个开始，如果真要想褫夺特朗普竞选总统的资格，困难的战斗还在后面呢。现在说特朗普出局，还太早了。

2022年12月22日拍摄的众议院特别委员会调查2021年1月6日美国国会大厦遇袭事件的最终报告的页面。

直新闻：那你认为这份报告对特朗普的威胁主要在哪里？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在我看来，这份报告表面上的目的是封堵特朗普的总统竞选之路，但实际目的是将特朗普的名字与“美国宪法的敌人”这个概念永永远远地绑定在一起，让特朗普以一位“疯王”的形象永远留在美国社会的集体记忆之中。

特朗普的疯狂毋庸置疑，在他之前，没有人会想到有一天，美国总统还可以针对赋予其权力的政治制度，公然煽动一场“政变”。但特朗普真疯了吗？也许这个问题也不重要了，他事实上他已经被民主党钉死在“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疯王”之位上了。

民主党在这份调查报告中的话术很简单，既然特朗普能煽动民众对选举结果施压，既然特朗普能利用总统职权针对民主制度发起一次叛乱，他为什么不能发动第二次？既然美国制度无法保障权力不为特朗普所滥用，那便只能确保特朗普永远无法染指这样的权力。

而这也只是第一步，民主党要将特朗普永远钉死在“疯王”的耻辱柱上，深远目的在于为拜登执政不利寻求退路。与特朗普作斗争，和与“美国宪法的敌人”作斗争有着截然不同的政治意义，也将被赋予截然不同的政治汇报。也许未来有一天，面对不满的民众，拜登政府可以底气十足地说道，“如果不是我们，你们还将生活在特朗普的暴政之下，如果不是我们，你们甚至要生活在一遍一遍国会山暴乱之中”。

一句“不然你要选‘疯王’的继任者上台吗”，不满的美国民众恐怕也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默默忍耐了。

作者丨张思南，直新闻主笔，深圳卫视《直播港澳台》特约评论员

编辑丨李怡，深圳卫视直新闻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