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者无畏，是真的吗？

文丨宋学丰

古往今来，参禅悟道者必要经历一番千回百转、九死一生的精神锤炼，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一个“话头”，一则“公案”，却要搭上全部身家性命于二六时中勤勤切切参悟，直至明心见性，生死了脱，身心才得大解脱、大自在。

如此禅风禅韵，可谓中华文明史上一曲夺人心魄的天籁之音，时至今日，依然激荡着现代人对生命意义的追问与求索。

禅，何以有如此魅力，能够穿越历史的时空，日久弥新，其“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精神奥秘又在哪里呢？

内观己心，外察世界

《道德经》云：“为学日进，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无为。”

以禅治心是一番“剥洋葱”的工夫，身心妄念一层层剥落，逐渐恢复本心的澄明，而人的本心不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在之心”，到最后，却是一个“空心”。

人的本心就是空性，唯有空性才能包容大千世界。

“空性”是一种“无我”的生命境界。

“有我”便是“有知”，以“我”为万物的尺度，自然就有个体主观上的好恶评断，然后衍生出一系列的思维认知；

而“无我”是摒弃思维知识的羁绊，整体生命回归到一个自然本真的状态中，没有妄想杂念，没有傲慢与偏见，生命圆融自在。

禅就是这样一种“无知”的生命状态，此“无知”非彼无知，而是一种生命的透彻，没有逻辑思维的牵绊，妄想停歇下来，一颗禅心也就自然呈现。

相反，越是企图动用思维的工具，借助逻辑推理，越是难以碰触到禅的精髓，就如站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难以立足。

禅主张一种“无知”的生命姿态，这种“无知”不是一种消极怠惰，也不是一种浑浑噩噩的生活态度，而是一种敞开放松的生命状态，是一种真正的“无知者无畏”。

其目的是要开启一段生命觉醒的旅程，以一种崭新的视野看待生命自身，发掘生命的可能性。

懂得“无知”，是禅给予现代人的精神启示，我们早已习惯了一切事物都要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凡事都要安排得井然有序，容不得半点出乎意料。

这种近乎强迫与偏执的完美态度，把整个生命曝晒于知识理性的高光之下，生活的弹性与韧度变得越来越稀缺，“知识爆炸”没有带来太多的自由，相反却被无休止的裹挟和束缚。

以禅治心，就是要回归生命的鲜活状态，让生命流动起来，而不是用过度生产的“知识”捆绑住我们的生活。

现代人面临的精神危机，绝大部分是一种“意识病”，试图把人抽离出整体的生命意志之外，而凌驾于整个自然生命之上，这种“出轨”的背后是人性贪婪欲望的作祟。

人，懂的敬畏，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勇敢，以禅的“无知”智慧清醒地认清自己的位置，化解心灵中的狂妄与自大，懂得谦卑与尊重，才是真正的勇者。

启迪多元思维

禅宣扬不立文字，直指人心。不立文字是不执著于文字，不拘泥于文字。相反，还要善于巧用文字语言，以文字为跳板，以文载道。

禅的“无知”智慧其实是试图打断逻辑思维的链条，从思维断裂的地方发现并体验一种陌生和困惑，进而撼动整个自我意识的结构，诞生一种新的生命洞察，从而拓展意识的新领域。

逻辑思维讲求因果推理，而对于生命的无意识领域，理性逻辑却显得手足无措。

禅的直指人心就是敏锐地捕捉到理性逻辑偶尔出现的“失误”，迅捷地抓住这个突破口，从理性逻辑的“圈套”中跳脱出来，从意识的平衡中创造一种“失衡”。

禅的“无知”智慧就如杂技中的滚轴表演，始终不断地在动态中找寻重心和平衡点，没有绝对的静止，只有动态的平衡，不断实现生命的辩证升华。

拨迷见智

开启自在之门

禅并非一种知识的学问体系，而是一种精神的实践方式，它主张从做中学，从做中悟，从经验中体验生活的真实。

这种简洁、明快、朴实的生命哲学给现代人的生活带来了一股清新的空气，生活禅的倡导就是立足生活本身，从当下的生活经验之中体验禅的智慧。

哲学家赵汀阳在《论可能生活》一书中说过：“真实的生活并不是在那种冒充英雄的紧张体验中度过的，生活就是去工作，去晒太阳，去爱，去吃饭。”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禅的生命境界就是如此的具体真实，看似“无知无欲”，实则生动活泼。

生活是一门艺术，而任何完美的艺术都是一种忘我地创造，一种“无知”境界中的浑然天成，其中没有任何人为雕琢的痕迹。

禅认为生命就如空中飞鸟，自由飞翔，却不知天空就是自己的故乡；如水中游鱼，快乐嬉戏，却不知水就是自己的天堂。

禅就是要保有生命这份珍贵的“无知”精神，在浑然忘我中遇见未知的自己，领悟生命的无限可能性，做一个真正的生活的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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