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祐佚诗《瑞岩诗》
□ 苏斌
明嘉靖濮州人苏祐为官近三十载，从初授吴县知县到累官至大同总督、兵部尚书，无论是政事繁忙，还是戎马倥偬，都没有停下诗歌创作的笔，但其一生到底创作了多少首诗？有的说500多首，有的说700多首，2020年赵宗方点校整理《苏祐诗集》（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点校整理本为971首。这是不是苏祐诗的全部，恐怕难以断定。
范县濮城镇苏祐祠。
2012年，我去山西交城，游览卦山时，发现了苏祐《卦山》诗碑，诗曰：
忆从开辟分奇偶，
谁谓归连演帝农。
渭水自浮龙马瑞，
汾涯原列卦爻峰。
四山丛薄摇蓍草，
三古遗编勒鼎钟。
见说高斋日相对，
欲随杖履未从容。
穀原山人苏祐 嘉靖己酉夏四月立
2014年，我到山东东阿苫山村寻访苏祐遗迹，踏访了“东流书院”旧址，拜观了苏祐《题东流书院》诗碑，诗曰：
洪范东流水接流，
万山苍翠拟丹丘。
浮觞携客应相忆，
依杖怀人可自由。
西汉传经刘向裔，
东山著屐谢安俦。
岁华晚暮空瞻切，
雅分何时得便投。
以上诗碑所载苏祐诗，均收入《苏祐诗集》。就在诗集出版后不久，又发现了一通苏祐诗碑《瑞岩诗》，其拓片现存国家图书馆，惜未能收入诗集，有待以后再版时收进去。
这首新发现的苏祐诗，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呢？抱着一探究竟的心理，我再次走进了国家图书馆。一看到我进入阅览室，两位管理员微笑着迎过来，问我又要查什么资料？俨然已是老熟人了。然后就是报拓片的名称，填单子等等，随后办理了手续。她们到库房取了来，照例叮嘱一句：“不可拍照哈！”
展开看，原来是一幅较小型横幅的诗碑拓片，似乎是托裱了一层宣纸——用纸比较薄、比较绵软的那种宣纸，拓印的比较清晰，比较讲究，不仅字口清楚，其石头的纹路也纤毫毕现，自右上向左下斜过去的一条断裂带同样呈现。下面托裱的一层宣纸也比较绵软，如此，这幅托裱过的拓片整个地就绵软便于折叠，她们给我展开来看时，没有明显的折痕，看来是保存得很好的。我伸开手指量了一下——纵：两拃二指（约34公分），横：四拃二指（约71公分）。
再看诗的内容，说是行书，有些字却又有些“草”，更因那条断裂带的问题，致使有些字迹看不清楚。该如何是好？于是向管理员要来一张A4纸，用铅笔临摹了一幅，同时用手机的“便签”功能整理出的是一首五言古诗。微信发给几位书法家朋友看，他们都提出了一些辨认意见，但还是难于破解有些字的辨认问题。又发给赵宗方先生，片刻，他以诗人的卓识，从诗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至此，这首诗，基本上完整呈现出来。如下：
奉延大宗伯甘泉先生
与陈刑曹高水部因登瑞岩览眺
广宴集瑞岩，夙驾凌翠微。
绝流亘浮梁，穿云潺舟楫。
路狭蹲石迴，林密低枝欹。
隈隩历长阪，逶迤带疏篱。
川原下凭栏，城郭分洄溪。
村坞远烟淡，岩岫苍苔滋。
水光献明灭，山色呈参差。
钟磬巚云沉，雾霭芝洞移。
仿佛闻笙鹤，想象肃灵祗。
碑剥辨龙蛇，泉清鉴波嚟（玻璃）。
眼随朗矌适，心与幽静宜。
返服振缁尘，肃志通山棲。
濮阳苏祐 巡按直隶监察御史
题目中“陈刑曹”，其中“刑曹”即刑部官员，“高水部”即掌管水利的水部官员，也就是说，甘泉先生应苏祐之邀，与刑部陈先生、水部高先生，四人一起游览了瑞岩山，因以作诗记之。甘泉先生，即湛若水（号甘泉），广东广州府增城县甘泉都（今广州市增城区新塘）人。明代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教育家、书法家、大儒。大宗伯（明朝时称礼部尚书为“大宗伯”，湛若水曾任职“礼部尚书”）。湛若水官历两京，所至迭创建书院，著书、讲学不息，回粤后更专心讲学。其学识渊博，著述甚丰，工书法，生平著作及诗文积逾千卷。将致仕前曾在新塘江畔建钩台，纪念其师陈白沙，并作讲学、憩息之所。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四月二十二日病逝于广州禺山精舍，享年95岁。甘泉先生也有《宿瑞岩道院》诗，如下：
悬榻第一山，况在最高峰。
淮流转地轴，高木摇天风。
云卧秋气肃，冥栖晓露浓。
洒落群物表，如身在虚空。
虚空复何有，扰扰将奚从。
鸟欣暂止木，久在樊笼中。
看来苏祐与湛若水有交往，否则不会邀他游览瑞岩山。苏祐的交游之广似可见一斑。
苏祐墓。
苏祐佚诗《瑞岩诗》，全诗押平水韵“四支”、“五微”、“八齐”。以写景为主，如起首：“广宴集瑞岩，夙驾凌翠微。绝流亘浮梁，穿云潺舟楫。路狭蹲石迴，林密低枝欹。”直至末尾“碑剥辨龙蛇，泉清鉴波嚟（玻璃）。眼随朗矌适，心与幽静宜。返服振缁尘，肃志通山棲。”诗情画意，情景交融，抒发了“眼随朗矌适，心与幽静宜”的思想感情。
还有一点就是，这是一首不可多得的有些特别的五言诗。这首《瑞岩诗》与他以往的诗及其它一般的诗有所不同；以往的诗多是状景抒情，这首诗在很多地方都是先抒情后状景。比如“岩岫苍苔滋”对应的是“醉仙岩”，它的前句是“村坞远烟淡”，抒情的成分很大，其它诗句大都如此。这种写法在诗中不多见。并且这首诗是不是当初就决定了要刻碑纪念，所以以写景为主，把抒情杂揉在状景里，情景交融。
落款“濮阳苏祐巡按直隶监察御史”。应该是他嘉靖十四年（1535年）四十四岁巡按直隶卢凤等处监察御史期间，到瑞岩山，看瑞岩山风景殊异，便邀“大宗伯甘泉先生”并陈刑曹、高水部前来瑞岩山一游。瑞岩山，位于福建省福清海口镇北。分前岩、后岩两部分。前岩始辟于北宋年间。宋宣和四年(1122年)因乐居士在山南开辟景物，并创建了瑞岩寺，佛殿梵宫依山而筑。元至正元年(1341年)，有人于瑞岩寺西垣外，利用一方天然岩石就地凿成一座高6.4米、宽8.9米、厚约8米的巨型弥勒佛坐像。这尊佛像雕技精湛，笑态可掬，在腰腹之间，还雕有三尊小佛，构图布局颇具特色，堪称元代佛像雕刻的杰作，是福建省最大的佛教石雕像。后岩辟于明嘉靖年间，比前岩晚了数百年。其景点有：蓬莱峰、醉仙岩、醒心泉、双龙洞、归云洞、冲虚洞、振衣台、望阙台等等。
苏祐诗中有：“夙驾凌翠微”、“岩岫苍苔滋”、“绝流亘浮梁”、“碑剥辨龙蛇”、“穿云潺舟楫”、“返服振缁尘”诗句，分别对应的恐怕是；“蓬莱峰”、“醉仙岩”、“醒心泉”、“双龙洞”、“归云洞”、“振衣台”；而“钟磬巚云沉”则形容的是瑞岩寺的香火之盛，钟磬声悠远……
该诗碑拓片在国家图书馆馆藏信息为：瑞岩诗，明苏祐撰并行书。年代：明隆庆五年（1571）；现藏地：（空缺）；原石附注：苏祐卒于隆庆五年，姑附之；数目与尺寸：1张，34/71cm；藏地：各地6364……这里的“明隆庆五年（1571）”应该是刻碑年代；而且“原石附注：苏祐卒于隆庆五年”，意即苏祐去世那年刻的诗碑，谁主持刻的呢？没有说，恐怕会是瑞岩山或者瑞岩寺的朋友们吧！他们当年得到了苏祐游览瑞岩山作的诗，在他去世那年，为了纪念他而刻了诗碑。“藏地：各地”，这个“各地”是相对于北京而言，那么诗碑就是立于瑞岩山，进而是瑞岩寺也未可知。有机会要去实地拜观才是。
《题东流书院》未收进明嘉靖三十七年龚明德刊刻的《穀原诗草》（苏祐，号穀原），是为佚诗，但收入了2020年赵宗方点校整理的《苏祐诗集》（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就不再是“佚诗”。而新发现的这首《瑞岩诗》，则为“佚诗”。到底苏祐诗还有哪些佚诗，我想应该还有，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有待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于苏祐佚诗有更多的发现、更多的收获。
来源：濮阳网
编辑：吴钰
初审：王晖
终审：杨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