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5日,调研组参观顺科智联车间。
3月25日,调研组参观顺科智联车间。
3月22日,调研组在黄埔调研广州标际包装设备有限公司。
广州瑞松智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内的研发工程中心。
调研组深入15家“小巨人”企业内部,对话企业掌门人,解码“小巨人”大能量秘诀
一个白车身数千个焊接点的焊接,在机械臂的操作下不到60秒就能完成；湿漉漉的污泥经运输带送进机器内部自动“脱水”后可直接掺烧,既环保又方便；实验室常用的吸头,通过高分子材料的改性技术的加持,解决了加样残留的问题,得出更精准的检测结果……这些高精尖技术背后的公司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专精特新“小巨人”。今年以来,中央和地方政府频频出台各项政策,加快培育专精特新企业“小巨人”。目前,广州全市共有三批共68家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省级“专精特新”企业410家。事实上,广州国家科技型中小企业评价三年累计入库的企业数量超过了3万家。这些“专精特新”企业为何身怀绝技?他们的“独门功夫”是如何练成的?调研组深入十余家“小巨人”企业内部,对话企业掌门人,解码小企业迸发大能量的秘诀。
赛道
专供“大制造”中小零件小部件
广东博纬通信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博纬通信”)是一家集4G&5G移动通信天线研发、生产、销售及工程服务为一体的国家高新技术企业。博纬通信在2011年创立时,通讯市场的竞争已相当激烈。让很多人没想到,公司不仅成功活了下来,十年后还跻身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队列,其高容量基站天线在近三年市场占有率稳居行业前三。
博纬通信的“制胜法宝”是高容量基站天线。2012年,博纬通信发布的行业首创产品——三波束天线,对高容量的通信有极大的性能提升。“我们切入市场打的是差异化的高容量天通天线,通过这种差异化进入市场,颠覆了原来运营商设备商对天线的理解。”
光纤耦合器是广州奥鑫通讯设备有限公司(简称“奥鑫通讯”)的主导产品之一,主要用在光纤放大器和光纤陀螺仪等设备。“像光纤放大器,主要应用于骨干网络的传输节点,一旦发生故障,会造成光网络大面积瘫痪。”奥鑫通讯董事长智建介绍,光纤耦合器是光纤放大器的核心零部件,其质量可靠性直接决定设备的长期稳定性,进而影响整个光通讯网络及光纤传感系统的稳定性,在产业链里面属于元器件。公司成立至今全球发货量已超2000万只,性能指标综合排名行业领先,成为全球数一数二的耦合器生产厂商。
翻看广州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名录,不难发现,它们一个共同特征是“小而专”。“小”有两重意思,一是企业规模小,二是它们所生产的产品大多数是“大制造”中的小零件、小部件。据工信部的统计,“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集中在制造业领域,具有“小配件蕴含高技术、小企业支撑大配套、小产业干成大事业”等特点。部分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处在我国制造业“卡脖子”的关键领域,企业产品能够填补国内空白,逐步实现进口替代。
如广州先艺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简称“先艺电子”)自主研发并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金锡焊料,便成功实现国产替代,打破了国外厂商的垄断,解决半导体微连接战略材料的“卡脖子”问题。从事服务器生产的广州市广电五舟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广电五舟”),其针对金融行业ATM机具开发的国产工控主机,目前也开始在几十家银行进行替换。
又或是出现“反转”,国外采购商主动购买国内产品。例如从事商用汽车电子控制系统、汽车防抱死制动系统、电控制动系统等产品研发、生产、销售与服务于一体的广州瑞立科密汽车电子股份有限公司(简称“瑞立科密”)将传统司机的驾驶习惯“变成”汽车固有装备技术,已发展成国内商用车制动电子控制系统龙头企业,产品及技术媲美国际名企。“就像制动系统,国内还是用进口的为主,我们公司的产品出口到了法国,这是比较有意思的。”该公司总经理黄万义说。
也有企业从传统赛道切入,逐渐成长为“小巨人”。广州一链通互联网科技有限公司(简称“一链通”)成立于2016年,主要专注于航运物流产业中的交易环节,以“让物流交易变得更简单”为使命,利用互联网及新一代信息技术,将交易环节、交易过程全部线上化、透明化,推动物流行业的平台化、数字化、智能化发展。“我们专注于内贸集装箱海运市场这个领域,并通过平台来实现精细化运营。其实,我们做的就是物流航运版的“携程”。一链通董事长、总经理陈鑫睿还说:“我们选择的赛道非常传统,但很少有人敢持续投入技术创新。”
专注
“专心致志去做一件事”
实现自主研发、打破国外垄断……这样的成绩显然不是一朝能练成,成长成“小巨人”的背后,是多年的专心专注。
今年是广州洁特生物过滤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洁特生物”)成立的第22年。公司从事生物实验室高端耗材的研发、生产及销售,主要两大类产品是生物培养和液体处理,并配有试剂、小型实验仪器等,涉及逾千种产品及配套。
洁特生物董事长袁建华曾于1992年留学美国哈佛大学,那时的他并非实验室耗材的生产者,而是使用者。回国后他发现了国内实验室耗材与国外的巨大差距,于是决心开拓国内市场。创业初期,他感觉非常艰难。“生物实验室耗材这一行业技术门槛高、垄断性强,在国内并不被人们理解和看好。”在这个当时无人问津的领域埋头苦干20余年后,袁建华将生物实验室耗材生产技术做到极致,也将洁特生物办成了一家科创板上市公司。
“专注专业”是“专精特新”企业的首要要求。“我认为‘专精特新’这四个字做起来,首先要顶住周围所有的压力,专心致志去做一件事情。”袁建华说。
广州先艺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简称“先艺电子”)董事长陈卫民有着相似的经历。先艺电子首创的金锡等贵金属互连封装材料,常用于芯片的连接。但在十几年前,几乎所有的金锡合金预成型焊料和其他贵金属焊料都被国外公司垄断,特别是国内光电子领域的关键材料——金锡预成型焊料更是“卡脖子”材料。
“只有在半导体领域站稳脚跟,中国的科技产业才在真正意义上具备高科技核心竞争力。”很早就从事贵金属材料制造的陈卫民看到了行业的机遇,决定与大学导师一起研发金锡合金焊片,希望实现半导体领域关键基础材料的自主自控。
研发过程并不容易。投入久,产出慢。2005年-2008年之间,陈卫民经历数不清的尝试和失败,资金投入也无比巨大,团队终于在2008年底成功研发出可批量化生产的金锡合金焊片。虽然比进口材料价格便宜将近一半,但陈卫民的产品并未一下子被市场接受。尽管如此,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公司一直在研发迭代产品。直到“国产替代”成为趋势,市场格局才慢慢得到改变。去年公司销售额突破1亿元。
集中时间精力研究一种产品,深耕一个领域,这样的匠人精神在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中并不少见。有专精特新“小巨人”掌门人更将“专注”上升到中小企业发展战略选择的高度。“尤其是对于中小企业和初创企业来讲,要专注在细分领域沉下心来积累,大多数稳健发展的中小企业都是从一开始就专注在一个领域,久久为功才能成就未来。”谢高辉表示。
广州瑞松智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瑞松科技”)自2007年成立以来一直致力于智能焊接设备和智能制造生产线。本土龙头企业广汽集团不少车型的自动化生产线就是由瑞松科技研制。在瑞松科技总裁助理、市场营销中心总监张东升看来,长期专注于某一专门细分领域,一定程度上会为企业构筑更高的行业“护城河”。“我们通常习惯称自己为‘系统解决方案服务商’而不是‘集成商’。因为我们的工作不是单纯地将所需要的硬件简单组合在一起,而是在深入了解客户独特的工艺需求后,提供真正的智能制造系统。”张东升举例称,在汽车制造领域,日系车和欧系车的工艺有所差别,不同品牌的车企之间也有着各自独特的生产工艺标准,因此对工艺的理解能力成为关键。
创新
“现在不做技术储备 几年后就会落后”
“创新”二字,对“专精特新”中小企业格外重要。拥有好的产品,方能赢得竞争。
从最初单纯的加工型企业,到后来与科研机构建立联合研发中心,拥有自己的知识产权和技术,顺科智连技术股份有限公司(简称“顺科智连”)近年来在新能源汽车连接器方面投入不少。为了提高效率,公司自主研发自动检测仪器,装配有8个摄像头,每一分钟可检测产品高达200个,效率相当于40个工人。
“首先是技术创新,最终赋能于产品。同样的产品,通过技术创新能够实现品质高于别人而成本低于别人。”顺科智连董事长曾志坚对“创新”二字深有体会。目前,顺科智连每年的研发投入维持在7%左右,研发团队逐步扩大到200多人。持续的研发创新换来良好的业绩。去年,顺科智连新能源连接器业务板块的营业额超过3亿,处于国内行业前三位置。
在仪器检测的精度和技术上,虽然广州标际包装设备有限公司(简称“标际包装”)做到了与全球顶尖单位处于同一水平,但其总经理周学惠依然强调创新:“要坚持不断创新,创新就是企业的生命力。”周学惠透露,标际包装开始在人工智能方面投入,未来仪器的操作能够做到无人化,借助大数据和5G技术,还能实现互联互通,远程控制。这也是标际包装正在构建的数字化系统的一部分。“这个系统将会围绕着包装检测仪器的所有陈列、对检测仪器进行维护保养以及跟踪,也将把客户的质量管理融入到检测生态当中,最后甚至可以实现检测资源的共享。”
不同于很多污泥干化设备生产厂家,广州晟启能源设备有限公司(简称“晟启能源”),研发和技术各有独立的团队。“研发人员是负责研发新的产品,技术团队主要提供的是服务支持。”作为专业出身的企业发起人,石曾矿特别重视研发创新。2020年7月,他将研发团队独立出来,成立国内首家低温蒸发技术研究院。如今,公司研发人员比例已经超过10%,公司的研发投入费用占营收将近5%。近两年受疫情影响,企业对新产品的研发投入还有增无减。“技术研发的投入程度决定了企业最终能走多深,走多远。”石曾矿说。
与众多“专精特新”企业一样,广电五舟也一直重视技术创新和服务创新。谢高辉指出,公司每年的研发投入占销售收入比重保持在5%-6%之间,今年预计超过4000万元。同时,信息化改造方面也在持续投入,去年用于信息化系统的改造投入超过600万元。“通过持续的研发投入和信息化建设投入,公司在产品竞争力、快速响应市场需求能力、前中后台的流程与效率提升方面,取得了长足进步,推动了公司的快速健康发展。”他说。
“从研发到实现商业化,需要一定的过程。虽然眼下看不到任何收益,但不能止步于此。如果从现在开始不去做技术储备,几年后就会落后。”曾志坚说。
土壤
资金、政策支持助力“长高长壮”
中小企业要想成长为“专精特新”,除了练好自身武功,也少不了资金、政策等外部力量的支持推动。近年来,广州通过政策惠企、服务助企、环境活企多举措培育“专精特新”中小企业,激发中小企业创新创业能力。
在产业链上,大企业、专精特新“小巨人”等中小企业互为生态。广州积极引导创新型中小企业与大型龙头企业对接合作,融入大企业创新体系,参与产业链协同创新。特别是把培育“专精特新”企业与做强全市21条重点产业链相结合,加大财税金融政策支持力度,开展“链金合作”；与各类服务机构合作推出更多的专精特新中小企业专属服务产品,解决企业不同发展阶段的痛点堵点难点。目前,广州已建立起159家中小企业服务站,搭建起覆盖各区的“专精特新”中小企业服务网络。
在资金支持方面,广州一方面对上争取中央财政安排的支持“小巨人”企业高质量发展资金、以及省财政对省级以上“专精特新”企业给予的贷款贴息补助,一方面安排市工信产业发展专项资金,为1105家中小微企业提供融资租赁补助、高成长贷款贴息等服务,同时协调商业银行为中小微企业提供1200亿元专精特新企业专项信贷资金。
金融服务机构也在积极探索。由于“专精特新”企业普遍存在“重智产,轻资产”的特点,银行传统信用风险研判方法难以精准匹配其融资需求。针对广州某“专精特新”企业的流动资金贷款需求,中国农业银行广州分行联动专业评估公司走访知识产权局,最终采用知识产权质押作为主担保方式向企业发放贷款。
“知识产权质押贷款的成功落地,对我们探索如何做好专精特新企业金融服务有着重要的意义。”中国农业银行广州分行相关负责人介绍,目前,农行广州分行专精特新企业客户超300户,已为广州地区超过40%的“专精特新”企业和60%的“小巨人”企业提供金融服务。“广州在营商环境和政策支持上是全国领先的。不敢讲是做得最好,但起码是第一梯队。”袁建华表示,广州制造业有良好的产业基础,市场环境活跃,营商环境良好,众多中小企业可以专心在细分领域扎根创新发展。一系列针对中小企业成长给予政策上的配套,更为其走向“专精特新”创造了条件。
截至目前,广州已有国家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68家,省级“专精特新”企业410家,市级“专精特新”企业1859家。广州市工信局方面表示,未来将推出梯度培育、技术创新、市场开拓、三品提升、数字赋能、融资提速、生态优化、营收倍增“八大行动”,在科技、市场、数字、融资、生态等方面为中小企业赋能,力争到2024年,在全市范围内累计培育5000家市级“专精特新”中小企业、1200家省级“专精特新”中小企业、250家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50家国家级重点“小巨人”企业。
调研组专家声音
专精特新“小巨人”的涌现,显示出科技型中小企业对创新政策和产业转型升级的积极响应。广东的市场环境和市场运作机制良好,这为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在细分市场、创新能力、市场占有率以及掌握关键技术等方面提供了支撑。——中山大学岭南学院经济学系教授林江
从“专精特新”企业的成长规律来看,往往需要十年磨一剑,才能研制出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产品。“小而精”的背后是持久的专注。聚焦主业,强化创新,再小的企业都有茁壮的机会。——华南城市研究会(智库)执行秘书长彭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