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的小厮为什么叫“杏奴”？

柳湘莲的小厮为什么叫“杏奴”？

文：子凡shine

   柳湘莲是一位世家公子，“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份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

    薛蟠就是这样，以为他是一位风月子弟，便存心轻薄，结果反而被柳湘莲教育了一番。在这一小段故事中，提到了柳湘莲的一个小厮，名字叫做杏奴。

有的读者联想到“杏奴”的谐音“性奴”，以此暗喻柳湘莲与宝玉、秦钟之间的特殊关系，这无疑是一种偏见。“性”在我国传统释义中，是指人的本性，而特指男女关系的“性”则是源于西方的概念，因此，“杏奴”与“性”风马牛不相及。

为人物起名为某某奴，魏晋以来特别多见，例如西晋石崇小名“齐奴”，陶侃的儿子陶范小名为“胡奴”等等。辛弃疾的词中写道，“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寄奴就是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小名。

名为某某奴，其本身并不一定是奴隶的身份，只是当时社会的一种起名习俗。当然，也有一些侍妾、宠姬名为某某奴。例如著名的词牌“念奴娇”，其中“念奴”就是唐代天宝年间的一个有名的歌伎。宋元时期文献仍然可以看到很多人叫作某某奴的记载，之后就很少见了。

《红楼梦》成书于清乾隆年间，作者为了模糊朝代纪年，其各种名物往往从古之称，柳湘莲的小厮起名杏奴大概也出于这样的写作技法。

当然，很可能还有一个因素，柳湘莲风流倜傥，品格不凡，且豪侠仗义，颇具魏晋名士风采，按照魏晋时俗为小厮取名，大概也是为了衬托柳湘莲身上的名士风采，或者说是柳湘莲本人对于魏晋朝代名士的一种致敬心态。

“杏”在古诗文中的意象十分丰富，《红楼梦》中就多有表现，例如：

杏被称为春风及第花，代表春风得意，甄士隐家的丫鬟名为娇杏，她的人生就很有戏剧性，从奴才到官夫人的巨大变化，按照常人眼光是很幸运的；

再如贾探春，“日边红杏倚云栽”，暗示探春得到贵婿的命运；

贾宝玉面对刚刚结了杏子的杏树，感慨“绿叶成荫子满枝”，用“杏”比拟女孩子的青春易逝；

李纨稻香村外几百株喷火蒸霞的杏花又暗示着李纨内心，远不如看到的那样平静，这和“一枝红杏出墙来”表达的不安分，有异曲同工之处；等等。

那么，柳湘莲的小厮“杏奴”的名字又蕴含着什么意思呢？

《红楼梦》里的主仆名字往往互相呼应，在字义上互有联系，在预示人物性格命运上也遥相呼应。比如王熙凤和秋桐。会联系到凤栖梧桐；夏金桂和宝蟾，会想到蟾宫折桂；林黛玉和紫鹃，杜鹃啼血；等等。我们经常注意到丫环的名字和她们的主人之间的关系，而忽略了一些小厮和他们的男性主人名字之间的关系。

柳湘莲和杏奴，柳和杏都是属于春天的代表性植物，在古诗文中往往柳杏并提，例如“罨画郊原深柳杏，卖饧时节近清明”，“初日园林柳杏浅，有人曾共徘徊”，等等。柳绿杏红，春色宜人，再联系到柳湘莲的风度翩翩，真可谓一对璧人！

另外，杏与隐逸文化有密切的联系。葛洪《神仙传》里记载了董奉与杏林的故事，从此人们都知道杏林是医家的代称，但事实上董奉是一位隐逸深山的道医，因此杏树又被称为仙人树，杏田、杏坛也是道观的代名词。唐代文学中道士、隐士居所常常栽植桃杏树。我们联系到柳湘莲的结局，跟随道士出家而去，这大概也是柳湘莲小厮叫作杏奴的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