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5《收获》| 明亮的星：于坚近作

于坚诗人、作家。1980年开始摄影至今。1992年开始拍摄纪录片至今。著有诗集、文集多种。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诗歌奖、首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等数十种诗歌奖、散文奖。纪录片《碧色车站》入围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银狼奖单元。系列摄影作品获2012年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华夏典藏奖。在国内外多次举办摄影展。

于坚近作

于坚

洛阳

我以为现在提及诸神正当其时当电梯下降

坠落中的塑料袋在顾客们的背影中喜气洋洋

光芒刺眼玻璃窗上滑过节日之脸他们

不再迷信《论语》《诗经》落日和桉树

当他们遗忘了那些已不存在于现实的名

当他们站在灰色的人行道呼叫另一辆出租车

当高铁在漫长的冬天出站驶向伯利恒

我想提及那些遥远而黑暗的汉字书所指隐匿

笔画活着在幽暗的洛阳那边“楼宇巍峨

其宫室也体象乎天地经纬乎阴阳据坤灵

之正位放太紫之圆方树中天之华阙

丰冠山之朱堂……”

五月

五月不是秋天但也多事

那么多花开了争奇斗艳终于

失去了名字那么多场阴阳

怪气的雨下一阵不下一阵

那么多文字发布不知道受害者

是谁超级市场下午无人

一只多事之猫在明媚的

阳光下经过停车场不属于

任何一家谁又不想蹲下来

当个抚摸世界之背的主人

迈着那种交叉扭捏的模特儿步

以为它要走向一间会议室去听

报告却一闪腰加入了白日幽灵

晚年有人说是他家的宠物

名字忘记了实物过剩五月

不是秋天无处不在阴影

过于漫长所有事物都厌倦了

自己的影子如果不经过

这掠夺成性的五月

六月又怎么开始

2022.5.20

去机场

天空拉着忧郁的大提琴风景

在郊区大髦上掠过灰色的舞女

藏着一颗十九世纪的心痕迹来自

铁皮屋顶仓库废墟水坑和

从前的秘密红灯区人去楼空墙上

留着诱人的电话号码那些客人如今

在哪里下棋苍老的电线竟然泪光闪烁

它们要和我一道同赴机场记忆在变色

辉煌的事实将成为漂亮的谎言不知姓名

的司机与幽灵为伍半闭眼睛一边

控制着方向盘有时他会在途中咳嗽唉

哪儿还有明净的窗口让火焰和黄金在

天边绽放水塘倒塌在公路两侧

啤酒瓶朝群山滚去到处都是小小的末日

已经离开的重新离开没有到来的不会到来

厌倦了那是谁还在拉着水泥袋朝大道上赶

黑暗在轮胎下面哭泣着不断地溅起水花

司机拼命地踩着油门他总觉得不快

一切都不快秋天没有减速也不开窗

2018

海豚

再次一个下午秋天继续它的幽暗事业

梧桐树发黄了桉树没有工厂倒闭了

小区崛起超市的货架上盖着塑料布

一切都是灰白色就像那些老气横秋

正在收集古董找回了一半灵魂的

乐观人士三三两两站在桥下河里

没有鱼水是脏的一辆老轿车在等红灯

那只帕金森手颤抖着耽在窗口

挂着未来的表而他们在后座上戴着

墨镜心心相印梦想着停下来玩

都是英俊少年妙龄女郎就在他们绝尘

而去之际再次爱上了世界和它的破烂

由于我永远不会认识他们由于这满地

打滚的落叶由于靠在理发店门口的

无聊伙计由于那只正在跑向郊区的

悲怆之狗由于亲爱的乌鸦它的黑

那么像一盏灯由于有人正在废弃的球场上

独自一个玩着球投篮总是投不进去

朝天空那面伸直手臂一跃再一跃

模仿着那些失踪的海豚

2020

（以下略，全文刊载于2022-5《收获》）

《收获》

2022年第5期

2022-5《收获》

目录

长篇小说

月  下/ 李凤群

中篇小说

谁能杀死变色龙 / 赵松    

天真的老妇人 / 盛可以    

短篇小说

平江后街考 / 范小青    

飞来飞去 / 东西    

来自古代的爱情 / 赵宏兴

幽暗时刻 / 卢文丽    

非虚构

情报站：碎片拼接的故事 / 严平    

万物生

再访米仓山三记 / 阿来

尘海挹滴

霹雳一声高考 /王彬彬

明亮的星

关于于坚论 / 朱晓阳

于坚近作 /于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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