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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相约一场火树银花
全文共3823字,阅读大约需要3分钟。
本报记者
叶雨桥 中国语言文学系2022级本科生
![](https://imagepphcloud.thepaper.cn/pph/image/237/268/245.jpg)
万人空巷灯夜好,昨日元宵团圆时。欣逢春至,久久远漂的燕终归来。街边灯笼连片,流光溢彩,涌流出赤金织锦层层叠叠。人头攒动其中,一夜鱼龙舞,每个人的眼中都映着一场盛大的皮影戏。年的韵味累积到昨日是最浓,又自今起消散,却令旧忆情绪酿成蜜酒珍藏心头,只待再度春来,携三五至亲、二三知己,起坛慢酌。值此,北大青年推出新春系列特稿,再摹春节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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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
北京冬天的早晨,分明还很凉。昨夜的雨渐渐停了,徒留潮湿的月亮挂在天上。我正疾驰在北四环外,高架路两侧是远远滚落下来的车辆和云烟。
前夜几乎没合眼,我困倦地握住即将坠落的手机,是六时十五分。就在前几天,已经两年没见过的舅舅发来照片,告诉我,时隔一年半,他终于费尽周折地辗转回家里,打算休息一个月再回去。舅舅在一座离我很远的沿海城市定居,在我小时候,总是他领我在城里的大街小巷跌跌撞撞。
有一次,我们越过爬满青藤的围墙,他将我横跨在他的肩膀上,带我看斜阳笼罩下的房子,“那是你姥姥的影子”,他眯起眼睛看着我们家的方向。那之后不久,他就考到了一所很远的大学,我也鲜少再见到他。
从舅舅发来的照片里看,生活依然是以前缓慢宁静的模样,尽管一些商铺还未开张,人却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一张照片里,道路上一列小朋友组成的队伍歪歪扭扭地前进,他们的眼睛也闪闪发光的,正如每一次雨过天晴,你第一次看见天空的蓝色一样。我对即将见到的家乡产生起一些不明确的期望。
气温在上升,四周泛起一团团青绿。这几乎是我归家的必经之路,马路那边的酒店是爸妈第一次送我来时住的,后来每当他们来北京,就总选在这里。几个路口之后,我们会经过一家接一家的路边餐厅,在这样馆子中的一间,爸妈和我并排坐着一起吃糖醋鲤鱼,那天我妈忧心忡忡地嘱托着我诸多事项,现在我已很难全部记清,唯独她脸上滔滔不绝时激起的褶皱,还不时出现在我梦里。
我在心里反复揣摩着那些一闪即过的景物,它们悄悄打开了我心中的某个开关,没有任何东西的改变,但我确实感受到一种不同,我相信家乡对我的意义之一即在于此,它是开关似的存在,望见它,光明与黑暗、幸福与不幸便开始有了界限。
现在,我或许可以离家更近些了。
抵达
返程的列车在午后抵达,乘车回到家时已近黄昏。家里空无一人,寂寞的时钟发出明显的滴滴答答声,爸妈都不在家,听说是拜亲访友去了。我安顿好行李箱,在混乱中打开客厅的灯,瘫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时间滴落下来的声音。
茶几上的果盘中还放着没吃完的小半个柚子,用剥下来的柚子皮包着以保持水分,外面再用保鲜膜小心裹好——一看就是妈妈处理的。每次爸爸吃完半个柚子,剩下的部分就放在桌上不理了,总是妈妈收拾好的,边收拾还边教训他,可是爸爸最终也不肯把习惯改过来。
我站起身,走出阳台。果不其然,一大网袋沙田柚静静地躺在角落,估摸着有近十个,大概又是哪门子亲戚送的。蹲下来细细数了一遍,有九个柚子。“这怎么吃得完?估计又得转送出去些了……”我暗自盘算。
此刻正是日暮,天色逐渐暗下来了,小区里不知为何很安静。人们都到哪去了?是都在街上吗?抬眼望去,远处行道树的绿海中,隐约可以看到镶嵌着的点点红色,那应该是路灯上挂着的红灯笼吧。已经很久没有在附近的街道散过步了。
一股莫名的冲动从心底涌起,驱使着我疲惫的身躯又动了起来。
想去老街上逛逛。
我凑到门前。手从身侧缓缓抬起,指尖触碰这个小巧的金属部件。冰凉的触感如电流般从指尖输入我的神经,抵达全身上下每一寸组织、每一个细胞——可是手心炽热,那门外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
我紧紧握住了门把手。旋转。
门锁内的机关响起“咔嗒”一声。
集市
我在日暮的城市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踱步,任凭记忆把我的脚步带回那些熟悉的地方。天色本还只是深蓝,遮天蔽日的树荫让人行道显得更加暗了些。
我路过了我的小学旧址。那里现在是几幢新起的大楼,新校址已经不知迁往何处去了。
我路过了以前大家最爱去的肠粉店,铺头的铁门拉得严严实实,上面张贴的红纸上,用深色马克笔写着“暂停营业”的通知。看店面,这家店做大了许多,也听留在城里的朋友说,这家店还在各处开了许多分店,出了不少新品菜式,可终归是他们家招牌的几种肠粉最好吃。
回过神来时,周围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不远处的大街也传来人群的喧闹、欢呼,隐约听见有扩音喇叭叫卖声。我有些好奇,遂加快了脚步,往人群方向走去。沿路行道树越来越稀少,最终天空敞开来,露出墨蓝色的夜。
忽然,一道白光穿刺了我尚未适应强光的瞳孔,紧接着耳边人群的嗡鸣排山倒海般涌入我的双耳,我慌忙用双手遮住面部。一声巨响在我耳边炸裂开来——
附近的人群突然又爆发出第二阵欢呼。到这时,我终于适应了光线和声音。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声响并非来自近旁,而是半空。人群第二次沸腾的时候,一些东西爆裂的声音从不远的上空向四方飞溅开来,在极高的楼宇之间触壁、反弹,来来往往的声轨将楼房间的空阔地域充满,最后传入人们的双耳。
循着光与声的方向,我抬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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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光原来是白与金黄交杂的——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紧接着另一朵蓝绿相间的光之花压在刚刚的黄白色之上绽放了,然后是红色的、紫红色的、红绿交错的……
“妈妈看——烟花!”
前方,人群中一个骑在爸爸肩上的小女孩用小手指着烟花,对旁边的女人喊道。正忙着整理小女孩衣角的女人应声抬头,向着半空中的烟花望去。他们背对着我,但他们眼底一定与我一样,倒映着暗沉背景中漫天的璀璨花火,荡漾出一环又一环的涟漪。
复苏。记忆,声色,鼻腔中传来淡淡的烟火味,一切都在苏醒。曾几何时,我的眼底也有那样烂漫的天空。而现在,我终于再次触碰——是熙熙攘攘的世界,是变幻纷繁的世界。
前脚抬起。我迈出脚步,汇入前方的人潮,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向前缓缓移动。一条充气的金色“飞龙”在这条街市的入口处腾空“越过”道路两岸,“龙鳞”上的彩灯一闪一闪,“龙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龙身”上印着几个大字——“2023年迎春花市”。
“喂——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声吆喝从我右前方远远飘来,夹杂着粤语口音的生硬“广普”在嘈杂的喧闹声中格外突出,让人一听就知道是位本地阿叔。我努力地向人群边缘挤去,终于勉强在到达阿叔铺位旁时挤出了人群。“逛花市还得是靠边走比较方便……”正这么想着,一只粗糙但有力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肩背。
“靓仔,买束花返家里吧?”见我有些发愣,这个胡子拉碴的卖花阿叔一把把我揽到插满花枝的一排五颜六色的水桶前,“你看这些香水百合,虽然现在都还是青绿绿的花苞,等你买返家里插在花瓶里,给一点水它,它很快就开花!整屋都是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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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儿,来看看咱这儿的DIY小盆栽不?”忽然间,又是一只手,从隔壁的铺位伸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胳膊——是一个卖小盆栽的阿姨。我这才意识到,刚刚我正站在两个铺头的交界处。
我靠了过去,满脸笑容的阿姨拿起一株已经长起来的小盆栽塞给我看,操着一口流畅的北方话跟我说:“我们这个盆栽啊非常容易种植!里面的土壤都是营养土,配有种子,还有小花铲这些工具……”
“哎,你们这个盆栽怎么卖啊?”忽然一道女人的声音打断了阿姨的推销,我往她身旁一看,只见阴影处一个男孩不时拉扯着女人的衣袖,眼泪汪汪的,满眼都是可怜巴巴的乞求,女人则不时回头对着男孩碎碎地念叨:“都跟你说了以后再买以后再买,你偏不听……”是啊,当年我也是这般,牵着妈妈的手,走在大街小巷,也是不惜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哭大闹以换得花市上某个随便就可以在别处平价买到的玩具。想到这里,我不禁轻声笑了出来:对我们来说,此时此地买的,哪能和“以后再买”的一样呢?再回头看那个卖花的阿叔,他早已经忙不迭地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当我走出这条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街市时,左手拎着几支百合、满天星和康乃馨,右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袋里装着一盒现切的芝麻糖、一卷春联福字、几盒仙女棒烟花——还有一株小盆栽。都是下意识买下的,可我却总觉轻飘飘的——双手满载的,是沉甸甸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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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声留在了背后,往前走,四周渐渐安静了些许。周围的行人很多,只是向着各自不同的方向流去:有的向着花市匆匆进发,也有的扛着一棵小桃树、两提烟花炮,从街市上满载而归。我就这样向前走着,一路沐浴着行道树上小彩灯串发出的浅浅柔光。前面有两个老人,缓缓地漫步,一边聊着天,看样子像是刚刚从街市出来,老奶奶手里也拎着一束花。
老人都喜欢养花插花啊。奶奶也经常喜欢在家里插上一瓶花——忽然间才意识到,我手里的这些花,都是奶奶每年一定要买的品种啊。但是爷爷喜欢水仙花,所以他总是喜欢“另起炉灶”,自己养一盆水仙,买回来的是球茎,养到吐绿,再到开花吐芳……
正想着,忽然发现前面路口是红灯,于是停下脚步等待。路灯下,那对老人就站在我身侧,我看了看他们。
原本在聊天的他们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双双转过头来。离我更近的老奶奶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致意。我也轻轻点了点头。
“新年快乐!”犹豫了几秒,我开口道。
“好哇!新年快乐,大吉大利哇!”开朗的老爷爷忽然笑开了花,回答道。
老奶奶笑着拍了一下老爷爷的背,对我说道:“也祝你新年快乐,吉祥如意!”
绿灯亮了,我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花束。
过了马路,和两位老人分别后,我乘上23路公共汽车,披着五彩斑斓的夜色,向爷爷奶奶家奔去。许久未见,不知他们是否已经摆上玻璃花瓶,可以容纳我手中待绽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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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共青团北京大学委员会
编辑|周振翼 何佳倍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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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年味:相约一场火树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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