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学丛书】程章灿《海外读书记》

2023-02-18 18:5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问学之道，就是学问之道。对人文学科而言，问学之道，除了讲论切磋，阅读大概算是最为重要的了。

——程章灿

【问学丛书】

《海外读书记》

程章灿著

浙江古籍出版社

《海外读书记》是南京大学教授程章灿所著的一组学术散文。作者在90年代曾游学美国西雅图大学、威斯康辛大学等国际著名高校，在这一过程中，他与海外汉学研究者进行学术交流探讨，并走访了一些海外学者，进行中西方文化比较，记录了异域生活体验，呈现了自己独特的学术思考和海外生活点滴，对海外汉学发展史的梳理剖析有一定的史料价值和学术高度。

图书内页

关于作者

程章灿，1963年生，福建闽侯人，北京大学历史系世界史专业毕业，南京大学文学博士。现任南京大学古典文献研究所所长、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古典文献学、石刻学、国际汉学、中外文化交流与文化比较等。著有《魏晋南北朝赋史》《唐诗入门》《魏晋南北朝诗》《世族与六朝文学》等，译有《迷楼》（宇文所安著）等。

第一辑选读

《汉字西译》与法兰西汉学200年

1814年，以清代纪元来说，是清仁宗嘉庆十九年，好像是平平淡淡、无关紧要的一年。但是，在法兰西汉学研究史上，它却是一个有意义的年份。

这一年的12月，在法国东方学家希尔维斯特·德·沙西（Silvestre de Sacy，1758—1838）的大力鼓吹与支持下，法兰西学院正式设立了汉学讲座，其完整名称为“汉族和鞑靼——满族语言与文学讲座”。这标志着职业化的欧洲汉学研究的登场，由此揭开了持续一个多世纪的辉煌的法兰西汉学史的序幕。在制度的层面上，此举确认了汉学学科在欧洲大陆学术体系中的位置。

Silvestre de Sacy，1758—1838

1814年之值得铭记，还因为同样在这一年的7月，在沙西的关注和支持下，汇集耶稣会人士汉学著作大全、多达17卷、早在1776年就开始出版发行的《中国杂纂》终于出完了最后一卷。用中国的成语来讲，这是一项“旷日持久”的浩大工程。如果说，法兰西学院汉学讲座的设立，是从制度层面上确认汉学学科的存在；那么，这部皇皇17卷的巨著，则从基本文献角度，为汉学研究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拿破仑·波拿巴

1769年8月15日－1821年5月5日

1813这一年的法国学术界也发生了很多事，只说与汉学史直接相关的两件。一件是25岁的雷暮萨（Abel Remusat，1788—1832）在这一年通过了他的以中医为主题的博士论文，次年，这位年方26岁的新博士，就顺利地坐上了新设立的汉学讲座席位。另一件是在一代枭雄拿破仑的支持下，法国巴黎皇家印务局出版了一部厚达1112页的汉、拉丁、法大词典——《汉字西译》（Dictionnaire Chinois，Francais et Latin，1813，Paris）。正如杨慧玲指出的，“《汉字西译》是汉学史和汉外双语词典史上划时代的一部著作”，这部书的出版，“也是欧洲汉学史上的一件大事”（杨慧玲《〈汉字西译〉考述》，《中国典籍与文化》，2011年第2期）。

《汉字西译》

汉字中量词很多，有时用这个，有时用那个，简直没有道理好讲，挺让人头疼。受福州方言的影响，我直到今天还习惯说“一块碗”，而不太习惯于规范的说法“一只碗”。外国人碰上量词用法，就更加头大了。《汉字西译》中专门列了一项翻译汉字中的量词，很有指导意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特殊问题特殊解决，还可以举一个例子，就是《汉字西译》中“打”字开头的词语。除了“把”字，“打”字可算汉字中最不好捉摸的了，以它开头的词语居然列了好几页，一条条都有翻译。

中国台湾台南有一座有名的古城，叫作“亿载金城”，到台南旅游的大陆游客大多数到过那里，看到过由晚清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书写的这四个大字。“亿载”极言时间之长久。在一般人的观念中，“亿”就算最大的数词了，无以复加，其实，比“亿”更大的数词，汉字中还多得是，“载”就算一个。《汉字西译》中也对此做了专项列举，“兆”“京”“秭”“补”“壤”“沟”“涧”“止”“载”等等，比比皆是。我专门查考今人的解释，才知道一“沟” 等于10的32次方，一“涧”等于10的64次方，这样换算起来，“涧”就等于“沟”的平方。以后要极言数量之多，建议不要说“满坑满谷”，直接说“满沟满涧”就行了。

《汉字西译》为法兰西汉学以及欧洲汉学奠定了小学（语言文字）的基础。1814这个年份，之所以能够在法兰西汉学史上横空出世，平地起高楼，仅仅从这部词典的编纂与出版中，也能寻出蛛丝马迹来。

第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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