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都2024了，到底谁还在嗑霸道总裁？

原创 Esquire 时尚先生

国产出圈

Domestic Export

都说“好莱坞电影”、“日本动漫”、“韩流”之后，“中国网文”是第四大“病毒式”流行文化产品。那些曾经让我们羞耻的霸总言情、龙傲天式爽文，还是在国外“出圈”了。而同样出海的中国古装剧，也意想不到地在东南亚、欧美走红。不知不觉中，看中国网文、追中国电视剧，已经成为了外国人解压的新生活方式之一。

泰国数字平台Ookbee中出现的中国网文小说

/受访者供图

外国人也上头？

中国网文、电视剧凭什么火“出圈”？

为了探索中国网文、电视剧究竟对外国人有何“魔力”，我们采访了三位爱上中国网文、电视剧的外国人：他们有的是“修仙”门派的骨灰级爱好者；有的是在综艺录制里迷上宫廷剧的“洋贵妃”；还有的是“古言穿越小说”不可多得的翻译人才……

正所谓“墙内开花墙外香”，中国网文、电视剧在网络的助力下，逐渐成为备受全球年轻人喜爱的流行文化。而关于外国人是否真的看得懂这些网文、电视剧的疑问，也许他们可以用自身说明，中国网文、电视剧到底靠什么“圈粉”。

从霸总言情到古言穿越

被泰国热捧的中国网文市场

据泰国出版商和书商协会数据显示，目前出版中国网络小说的泰国出版社已经超过50家。作为泰国最大的数字平台之一的Ookbee平台上，有一半的读者会读中国网文小说。其中武侠、玄幻、言情是最受欢迎的三种题材类型。不同于韩流在全球的高调出圈，中国网文在泰国本地引发的阅读热潮，正在开辟一条“蓝海”新赛道。

随着中国网络文学“狂飙”出海，市场对泰中翻译人才的需求也不断增加。泰国小姐姐王燕萍就曾与多家翻译中国网文的公司合作。去年下半年，她放弃了过去在中国本硕连读的中文教育专业，以及在泰国６年的中文教师工作，重新在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攻读起了翻译专业的第二学历。

我发现翻译的中国网文比泰国人自己写出来的中国古言小说还要受欢迎。”

回到泰国教书时，王燕萍很少有机会使用复杂的中文。为了不忘记中文、提高专业水平，她喜欢上了看中国网络小说，并逐渐上头成为了中国网文的“充值”玩家。不满足于网文的更新速度，以及塑料的“谷歌”翻译，在后来的两三年里，王燕萍多一份“副业”——将中国网文翻译为泰文。

一天翻译五章节、一章节大概2000字，基本上王燕萍需要花几个小时才能完成。但相比于职业，王燕萍说自己翻译中国网文更多的是一种兴趣。“有意思”是她这次采访提到中国网文时，出现频率最高的词。目前这位兼具网文爱好者与译者双重身份的外国留学生，已逐字逐句地翻译了《逍遥小地主》《我靠读书成圣人》《一品宰相》《战王》《毒妃》等一系列中国网文小说，获得了泰国网站读者的一众好评。

相比于国内火得一塌糊涂的《盗墓笔记》《斗罗大陆》等大热IP，在泰国大众似乎更为偏爱“霸总”式言情、武侠爽文。将自己幻想为小说中的女主、男主来减轻生活压力，在泰国这成为了一种生活娱乐的新潮流。

架空历史的穿越小说《逍遥小地主》是王燕萍翻译的第一部中文小说，尽管已经过了两三年，但谈起这部译文处女作，王燕萍依然津津乐道。“最开始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泰国读者会对中国的穿越小说感兴趣。”在她开始翻译中文小说时，大多数文本以现代小说中的霸道总裁爱情为主。但在她从事翻译了半年后，市场上大部分公司都转为了翻译中国的古言小说、穿越网文。

在王燕萍认知中，中国古言穿越小说在泰国的走红与2018年爆火的泰剧《天生一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时这部穿越题材的国民现象级大爆剧，打破泰国三台近5年收视纪录，甚至还一路向北火到了我国。而现在开播的《天生一对》的第二季《命中注定》同样也很受欢迎，在引起很多人对穿越题材的电视剧、网文的兴趣的同时，也让更多泰国人与中国人嗅到了商机。

如果将中国的古言穿越小说翻译、引进到泰国，泰国市场会不会也感兴趣？抱着这一疑问，一场悄无声息的商业“赌博”就这样开始了。而在其中担任翻译这个重要环节的王燕萍看来，他们的行动的确成功了。

泰国数字平台Ookbee中的中国网文小说

中国古言穿越小说的大部分读者是有工作的，甚至学过中文。在网站上她看到，很多读者对这类中国穿越小说的评价都很高，甚至愿意花钱“充值”。

据泰国的媒体报道，一本中国网文刊物的售价在250-400泰铢不等（约50-80人民币）。对比中国网络上普遍泛滥的免费阅读小说资源，显然这项明码标价的“时尚”，对大多数泰国消费者而言并不便宜。但中国网文在泰国市场依然火爆异常。

虽然在日常生活中王燕萍自己也会吐槽中国网文某些前后内容不一致且离谱的小说情节，但如她所说：“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事情，可以从中国网文搭建的虚幻的世界中获得补偿。”而之前许多不懂中国文化泰国读者，在看了这类的穿越小说后，也逐渐了解部分中国历史。比如中国古人怎么酿酒、织布等等。

有时候假的比真的有意思。”

绝大部分网文都是建立在对中国历史的改编、虚构上。在王燕萍看来，相比于将真实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全部写进来，大胆改编、虚构的想象世界才是网络小说的灵魂所在。

最近几年泰国也从中国引入了很多的电视剧，王燕萍在学校当中文教师评委时，《花千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电视剧里的几首片头片尾曲几乎贯穿了中小学的唱歌比赛。在屏幕外，他们也开始对中国的各个方面感兴趣。泰国大量收购了中国网络文学IP改编剧的翻拍权，还上线了泰版《杉杉来吃》《如果蜗牛有爱情》《狐狸的夏天》等影视剧。

自从2011年来到中国读书，王燕萍的人生轨迹几乎一直在中国与泰国之间来回。几天前她还跟着20多名外国留学生故地重游了北京的故宫、孔庙、国子监。由于王燕萍在翻译的中国古言小说中经常看到慈宁宫，还特地去“考察”了一番。

虽说慈宁宫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富丽堂皇，但对中国过去几百年的宫廷生活她也有了更为具体的了解。在中国小说和电视剧的“有效”文化输出下，他们这些外国人也可以将三宫六院脱口而出。

而面对中国网文、电视剧如潮般暗涌，泰国会不会成为中国投资的下一个文化市场的爆点？时间会进行检验。

《斗破苍穹》《盗墓笔记》

法国人也开始“修仙”了？

太魔性了，法国人也开始“修仙”了？都说B站是一个学习的网站，最近我们却挖到了一个在法国讲中国网文的宝藏博主。看着他在马赛户外“一本正经”地分析中国网文，还讲得头头是道，这种感觉有些“神奇”。

从修炼斗气、魂环，到丹药、魔兽，这位“老外”可能知道得比我们还要多。作为《斗破苍穹》《盗墓笔记》《盘龙》等作品的法文译者，有着旅居台湾十余年经历的查尔斯，从2003年就开始看网文了，是当时最早起点中文网的读者之一。

过去在台湾，他的身影活跃在《康熙来了》《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等数档综艺里。当时也有朋友介绍查尔斯去当一家大广告公司的经理，但他更喜欢和朋友一起拍摄一些介绍当地文化的纪录片，比如原住民音乐、布袋戏等。在查尔斯看来，自己在中国文化中浸泡的时间，并不比大多数中国人时间短。

现在查尔斯回到故乡法国，却成为了中国网文法语区最大站点Chireads.com的总编。

“老实说，最初读的那些网文我现在名字都记不住了。”20年足以让这位“OG”忘记很多，但《凡人修仙传》和《斗破苍穹》这两部让他真正开始对网文“中毒”的小说，却记得十分清楚。

作为他看的第一本仙侠作品，《凡人修仙传》是查尔斯在台湾忙了一天后，回到房间一晚上“修炼”的结果。走进这本外国人修仙入门的启蒙书，他跟随主人公韩立修炼，求长生，回故乡，对查尔斯来说的确“就像穿越了一样”，不知时日、不分真假。

中国网文法语区Chireads网站首页

/受访者供图

面对中国网文的众多分类，查尔斯对武侠、仙侠、玄幻等网文情有独钟。而20年前起点中文网的作品大部分都偏向于仙侠和玄幻，似乎这也影响了他对网文的选择。

这些中国网文吸引我的地方，在于它们与当代生活的贴合，还有那些将传统元素和现代创作手法结合在一起的魅力。”

由于在中国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查尔斯很容易理解网文中的“修练斗气”，甚至还能get到中国作者所要表达的“家国情怀”。

如查尔斯所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中国网文逐渐成为外国人了解中国文化和不同的价值观契机。与西方的个人主义不同，像《斗破苍穹》中的萧炎对老师的尊重，以及他为了祖父的荣誉和家族的振兴所付出的努力。这种尊重前辈、重视家族荣誉的价值观，在西方的个人主义文化中已经不太常见了。

查尔斯近期繁忙的工作状态

/受访者供图

“在法国看网文就相当于中国人看法国的小说，只会认为这位看小说的人太牛了。”没有所谓“玩物丧志”的说法，也没有阅读鄙视链。在查尔斯看来，任何一个喜欢网文的读者都会认为网文是一件非常“正经”的事。他甚至有些激动地反问，现在中国年轻人谁不知道网文，没看过网文或网文改编的影视作品？

最近查尔斯发烧感冒了，他的时间总是“不够用”。在B站上许多网友推荐的网文他都想静下心来阅读。但目前他和法国的小伙伴们一起翻译的《盗墓笔记》，连他自己都还没看完。可他依然抽空与和Chireads社区里的译者Zack，完成了第一次“面基”。

和中国一样，在法国武侠、仙侠、玄幻等网文的读者大多数也是男性。正所谓“以文会友”，在查尔斯看来，网文这种全新的文化体验和乐趣，让人们可以通过网络阅读同一本书来进行文化交流，甚至是一次认识彼此、连接世界的好机会。

在格勒诺布尔市寒风中，查尔斯与Zack在圣诞集市前热聊了正在追的中国网文《我欲封天》。大谈其中的武侠宇宙观、哲学、写作手法的同时，也分享了各自的翻译工作的不同模式以及时间分配，交换了各自的想法。

在动荡不安的时代里，保持勇气和对未来的信心并不容易，Zack说是这些小说给予了他鼓励和支持。

相比于将看“网文”当作一种娱乐消遣，查尔斯对待它们的态度是如此“认真”。

如果我不去做这些，那又会有谁来做呢？”

在查尔斯探索网络文学的过程中，他发现中法两国在浪漫理念上有着迷人的不同，但又有着隐藏的联系。

比如中国网文中的修仙、提升等级，甚至重生的概念，在查尔斯的现实生活中就有所体现，只是以不同的现实模式呈现了。虽说最近很多韩国小说也很受欢迎，但在查尔斯看来，中国的作者们一直在成长，而它们的作品“天人合一”的核心却不会变，这也是中国网文能够触动世界各地人们内心的原因之一。

其实养成、重生类型的小说在西方尤其是法国读者中一直颇受欢迎。不过最近法国的读者们，似乎更偏爱那些结合了不同元素的故事，特别钟爱那些时代交错、文化多元融合，并带有夸张幽默的叙事风格。比如近几年出现的《诡秘之主》里偏向西方的世界观，就吸引了不少新的网文读者进来。

可能正如查尔斯总结《凡人修仙传》那样：“也许人生不过就是一场修仙之旅。”无论命运齿轮如何转动，法国人、中国人的终点都是一样的。全世界历经艰难时期时，这些网文作家们的创作动机给读者带来了一种力量。就像他在视频里所说：中国网文里的“修仙”就是“修自己”，通过文字里的空间，它们成为了帮助着人们以新的角度看待自己生活的方式之一。

中国宫廷剧发力

意大利也有“甄学家”？

来自意大利的阿雷，是综艺《非正式会谈》常驻嘉宾。但大众对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他在录制现场谈起最喜欢的宫廷剧时，自封为妃的画面。信手捻来的台词，让人入戏的口音，再加上独特的贵妇气质，引发全场爆笑的同时，他也被广大网友加封为“雷妃”。

作为B站up主，他最近更新的一条Vlog视频就是打卡北京798艺术区甄嬛传文化传承体验特展。如同追剧的外国人也有了他们自己的“嬛球影城”，在工作日的展厅里，阿雷从宫廷礼仪、台词、剧情，到服装、历史背景都了如指掌。虽然他也会吐槽倚梅园的布景太假，遗憾与《甄嬛传》剧中演员失之交臂，但为了这部已经播出了十多年的电视剧，他异常珍惜这场来之不易的展览。

阿雷打卡北京798艺术区甄嬛传

文化传承体验特展

/受访者供图

其实阿雷正式开始沉迷中国古装宫廷剧是在2020年，从《甄嬛转》《延禧攻略》到《如懿传》《芈月传》《琅琊榜》，有的他不只看了三四遍，甚至为“追剧”熬夜直至凌晨4点。最爱的《甄嬛转》的片尾曲，也成为了他这个外国人的KTV的必点曲目。

“我不敢说我的中文语言水平与中国人一样，但追剧基本没有太多的障碍。”身为一名合格的“甄学家”，有时也会被质疑：是否真的看得懂这些电视剧？面对不同国家间的文化差异，电话另一头阿雷也会用流利的普通话毫不留情地“回怼”：“如果我看不懂这些电视剧，我也不会觉得它们有意思了。”

来中国7年多，阿雷大半时间都在五道口的北京语言大学里学习汉语言。如他所说，电视剧《甄嬛传》76集总时长3420分钟，其中的成语特别多，基本就涵盖了阿雷整个大学四年的汉语言课程。

面对汉语这门号称世界最难的语言，从小有语言天赋的他，有着满满的学习、挑战的兴趣。从“本宫”“本王”“臣妾”“老臣”等古代位份、称呼开始学起，如今看中国电视剧即使遇到较难的内容，他也可以通过上下文进行理解。

中国的宫廷剧里几乎总结了我喜欢东方文化的所有东西。”

其实在欧洲并不缺少璀璨夺目的宫廷剧，从意大利到英国，他们的宫廷服饰可以说是极尽奢华。但从小接受西方审美的阿雷，也见惯了欧洲宫廷剧的“套路”。无法对西方宫廷剧产生新鲜感的阿雷说：“中国宫廷剧里宫斗相互“算计”的剧情恰好就是我最喜欢的。”

阿雷在拜访中国乌镇

/受访者供图

不同于在镜头里展示给大众的“贵妃”气质，阿雷说他在日常生活中依然是一位害羞、不自信的人。“所以当我看到中国宫廷剧里那些穿着华丽的衣服走在宫里的人物形象时，都会比较欣赏。”

在中国所有电视剧中，阿雷最喜欢的一套造型是甄嬛封妃回宫的服饰，为此他还尝试过一次不太成功的Cosplay。从游故宫、买画册、做蟹粉酥，到剪窗花小像、背台词、收藏“本宫可来晚了，好生热闹”的甄嬛表情包。也许，宫廷剧《甄嬛传》在他心中早已超出了一部电视剧的喜爱。

从北京的胡同搬到上海的公寓居住了近三年，在B站上阿雷仍叫自己为京城小雷。在2017年没来中国前，他对这个东方国家的所有了解几乎都来自于影视剧。

除了意大利著名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拍摄的《末代皇帝》紫禁城里的绿瓦红墙、李安导演《卧虎藏龙》江湖恩怨里的刀光剑影外，阿雷对中国没有具体的印象，大概就是一个人很多，有大城市的地方。

可真正走进中国，他没有见到太多影视剧的古代建筑、寺庙，替代它们的反而是一栋栋现代的摩天大楼。现在的阿雷已经习惯与这些钢筋混土的城市打交道，但他还是喜欢在北京鼓楼的古建筑附近、上海永康路永嘉路附近city walk。

阿雷在意大利威尼斯

/受访者供图

最近由于“剧荒”以及后期参与节目的录制需要，阿雷也开始看《西游记》这部童年经典电视剧了。与所有追剧人一样，它新晋为了阿雷的“睡前必看剧”“下饭剧”。

虽说在意大利中国电视剧还没有那么“流行”，阿雷这样对中国电视剧着迷的观众在当地依然算是小众群体；但在电话另一头他学着电视剧喊出“俺老孙”的台词时，我们恍惚也看到了中国文化未来在这些外国年轻人心目中具体的样子。

据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发展研究中心统计，仅去年我国电视剧出口就达到803部次、14万集。而截至2023年10月，阅文旗下海外门户起点国际已上线约3600部中国网文的翻译作品，推出海外原创作品约61万部；访问用户量累计超2.2亿，日均阅读时长超1.5小时。中国文化产品的“出海”神话，又一次被印证实现。

以内容为王，在海外讲好中国故事。中国网文、电视剧这些海外亮眼的成绩背后，离不开海内外数量庞大的网络作家群、电视剧编剧制作团体，分散于各个国家的翻译出版人员，以及各地坚实而庞大的粉丝基础。

这不只是表面一两部文学作品、影视剧在海外兴起的文化现象，而是在数字时代下，中国整体行业生态的厚积薄发。正如“量变”引发的“质变”的必然关系一样，回看中国网文、电视剧的“有效”输出，也许它们的成功并非偶然。

撰文 万林莉

新媒体编辑 Sissi Hua

校对 Jiayi Cui

排版 Ivy

原标题：《想说都2024了，到底谁还在嗑霸道总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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