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会梦见电子雨果奖吗？

原创 吴彦臻 人文清华讲坛

如果有一天，宇宙物理的法则发生了变化，我们的生活和这个宇宙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如果语言不再只是人类创造的交流符号，而是人类推演计算未来的载体，我们之间又该如何对话？如果你走在路上，突然听见有个陌生的声音似是在你脑海里响起，对你说了一句“你好，人类”，你会作何反应？

以上的这些天马行空的问题，都可以在科幻文学作品里找到答案。而科幻故事的边界又远不止此，写出科幻故事的人也在不断尝试打破边界。

2021年，经过三年的打磨，清华大学学生科幻协会（以下简称为“清华幻协”）出版了《无名者之国》。这是一本国内极其难得的、由高校科幻社团独立主编出版的书籍。而在2022年，他们又出版了一本新的会刊《E=mc⊃3;：边角料科研奇思录》

《无名者之国》与《E=mc⊃3;：边角料科研奇思录》

在这两本书中，有来自异星的、日复一日悲苦劳作的矿工；有会讨论小行星如何烹饪才会更好吃、还会忧愁如何控制体重的星球生物；有来自1869年的科幻故事，人们幻想着用水车做动力，把砖头砌成的“人造导航卫星”发射到太空上去……当然，也有严肃的、梳理美国科幻圈的诞生历程的综述性文章，还有由社团成员共同创作的、记载着社团发展中点滴趣事的微小说集。

我们采访了曾任清华大学学生科幻协会会长，并且参与编撰了《无名者之国》与《E=mc⊃3;：边角料科研奇思录》两本会刊的王博言。让我们来了解她与科幻结缘的故事，了解这两本会刊与世界结缘的故事。

Part.1

缘起：从《三体》到《触摸呼吸》

就读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视觉传达设计系的王博言主要在协会里担任平面设计的工作。而她同时也拿到了人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第二学位，在《E=mc^3》这本书里，也贡献了一篇名为《触摸呼吸》的短篇小说。

她负责出版的《E=mc⊃3;：边角料科研奇思录》是在2022年，担任清华幻协会长是在2020年。但她与科幻文学的结缘要远远早于2020年。

2013年，《三体》在中国爆火。当时还在读初中的王博言在网络上看见别人推荐这本书，便买来阅读，却不曾想到就此激发了她对科幻的兴趣。这兴趣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古筝计划”里若干根“飞刃”在巴拿马运河上切割审判日号、“水滴”击穿地球联邦三百艘舰队，这些宏大而富有史诗感的场景，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当她被问到“最喜欢《三体》中的什么情节”时，依旧会被不暇思索地讲述出来。

《双脑筑城记》 （《E=mc⊃3;》选编文章）

而刘慈欣也是她非常喜欢的作家。她人文学院的毕业论文的主要内容，就是刘慈欣的作品被改变成漫画时，里面这些宏大场景如何被着重描绘出来。她所发表的这一篇短篇小说《触摸呼吸》也以刘慈欣的《微纪元》为重要的灵感来源。

结合她对海底“气泡效应”的想象、泡沫从海底逐渐向海面上升，最终爆破的想象、对水与人类的关系的想象，在《触摸呼吸》里，人类文明与长久以来存在于地球上的未知文明产生了接触。接触的过程通过一项完整的科研项目向读者展现。在这个过程中，微缩的水的文明与人类的文明产生冲突，一些科研中令人焦虑的内容逐渐爆发，最终导致了两个文明的对立与冲突。

《触摸呼吸》配图 （《E=mc⊃3;》选编文章）

她想要在这篇小说里展现的是，人类总是认为自己会是这个地球的主宰，并且是地球上一切文明的起源。如果有一天我们发现，地球上存在着比我们更加古老、更加先进的文明，并且我们只是这种“水的文明”向宇宙进发、在深空里殖民的工具的话，人类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人类科学家会如何运用这些新的发现？

这篇文章是她“科幻文学创作”这门课的课程大作业，之后被投递到激励高校科幻文学创作的奖项“星火杯”上。当时正值“星火杯”第一年开展活动，在浙江、上海一带的活动负责人在阅读过这篇作品之后，就把它推荐给了《长沙晚报》，并在之后成功发表在上面。几年过后，这篇小说又被刊登在协会第二本出版成书的会刊《E=mc⊃3;：边角料科研奇思录》上。

Part.2

探索：从菠萝科学奖到清华幻协

而王博言与清华幻协的缘分也早于她进入大学的2018年。

中国的科普与科幻总是不分家的，北京总会有很多科幻团体，致力于科普活动，清华幻协也是这样。2016年时，她还在读高中时，在“菠萝科学奖”的颁奖典礼上看见了清华幻协的小摊位。

当时有很多出版社参加了颁奖典礼的展示活动，为自己的作品做宣传。她记得当时清华幻协的小摊位上也有几本图书做展示，但让她印象更深刻的是桌子上插着的会旗。这面会旗从近二十年前开始，便一直传承了下来，上面有许多作者的亲笔签名。怀着对清华的向往和对科幻文学的兴趣，与清华幻协结缘的种子就这样埋下，等着两年之后生根发芽。

而在她加入清华幻协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参与编撰协会第一本出版书籍，并且作为会长主编第二本会刊。她加入协会仅仅出于自己对科幻文学创作的爱好，想要在这里与更多有着同样爱好的人一起，读更多科幻文学，写更多科幻小说。

笔会与观影会活动

不像组织严明的其他学生社团，清华幻协的氛围非常轻松。一群科幻文学的同好者聚在一起，交流自己对科幻、学习与生活的看法。协会人数虽然有500人之多，核心成员却只有二十名左右。协会的原创沙龙、观影之夜、征文公告、宣发交流等活动都由这些同学来承担。

简单的组织架构不妨碍他们聚集全校同学的智慧产出许多发表级别的优秀文章；在美术学院和建筑学院同学的帮助下为协会提供丰富的美术宣发资源。他们还有自己的周边产品，以及看板娘的IP形象。

而清华幻协也有一些“黑科技”。同学们用蓝牙打印机、一个红色的按钮外加一段Python程序，做出了一个神秘装置“故事贩卖机”，并在社团嘉年华亮相，成功引来了许多同学的关注。只要按下那个红色的按钮，贩卖机里便会缓缓吐出一段神秘故事——是协会以往优秀作品的片段，一共有30多篇。

故事贩卖机

在这些“黑科技”和日常协会运营之外，协会最重要的活动之一便是收集优秀科幻文学，为会刊的编撰做准备。

他们每个学期都会确定一个征文主题，今年的主题为“花”，名字叫“繁英绮想”。他们想知道，“花是易逝的，花是古老的，花是美好芬芳的？还是怪异又荒诞？”

征文有很多个奖项，除去“最佳微小说”等固定奖项之外，还有“创造了一个富有魅力的角色，并最终让其非自然死亡”的“太太您没有心”奖、“小说里有具体姓名的角色数目，与小说里提到的某种花的花瓣数一致”的“斐波那契”奖等。奖项的设置与作者们在小说里展现的脑洞一样，丰富而有趣。

协会每年另一项最重要的活动，便是编撰会刊了。会刊里收录的文章有四种来源。在收到征文活动的投稿之后，他们会选出其中的优秀作品，在与作者沟通之后，发表到会刊上。此外，原创部定期开展的写作研究会也会产出一批优秀作品，并定期发表。这些作品也会被收录进会刊里。

他们也会直接与优秀的作者约稿。《E=mc⊃3;：边角料科研奇思录》的推荐序便是由协会的指导老师贾立元（飞氘）供稿的。除此之外，翻译作品也构成了会刊的一部分。协会会找到一些已过版权保护期，并且国内无人翻译过的作品，在翻译过后收录到会刊中。

《生死界限》与《盗贼的奉献》 （《E=mc⊃3;》选编文章）

Part.3

成熟：从《无名者之国》到《E=mc⊃3;》

会刊每年都会编撰一本。从2013年到现在，可考证的已经有六本样书，但只有2021年与2022年的《无名者之国》与《E=mc⊃3;：边角料科研奇思录》成长到了可以出版的程度。此前的会刊或是在“百团大战”（清华每年的社团招新活动，因为有上百个社团参与招新而得名）的展位上被送给同学们，或是作为伴手礼或社团名片，邮寄送给有名的作家们。

2021年出版的《无名者之国》共有30万字，共312页。因为是社团第一本公开发表的书籍，内容上虽然分出了“我们”与“世界”两大脉络，作品涵盖的主题依旧比较“杂”：一部分是协会往年征文而来的优秀作品，一部分是对清华里很多建筑和人文景观进行虚构与幻想后写成的作品。在全书的最后，还有《我们的科幻协会》一文，介绍了协会从1996年第一次在《科幻世界》的清华大学专辑上亮相、1999年正式成立以来的发展历程。

《无名者之国》

作为国内第一本由高校社团独立出版的科幻类书籍，这本书一经推出便获得了好评。在豆瓣上获得了8.3的评分，被盛赞为“献给科幻社团无名者的花束与赞歌”（来源于豆瓣），凝聚着“开放视野下的青年想象”（来源于中国作家网）。在2023年即将举办的成都世界科幻大会上，这本书已经作为预购礼包的附赠品被送出。

而2022年出版的《E=mc⊃3;：边角料科研奇思录》就在前一本会刊的基础上变得更加成熟了一些。虽然总字数略有下降，变成了23.5万字，但有一个非常鲜明的主题：清华校园里同学们的科研经历。来自数学系、电机系等院系的同学从自己真实的科研经历出发，经过艺术加工与幻想后，写成了一篇篇既有专业性，又有趣味性的科幻小说。

《E=mc⊃3;：边角料科研奇思录》

而编撰书籍的任务是繁重的。王博言向我们分享了她编撰《E=mc⊃3;》这本会刊的经历。

前期收集优秀作品的任务已经够繁杂了，但是收集作品只是出版书籍的第一步。

在初步确定收录作品的名录后，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制出一本样书。虽然只是样书，但排版文章、编排目录、校对内容、设计封面、装帧等步骤一步也不能少。这一步也是王博言最喜欢的环节：一步一步将Word文档变为正规的出版物，充分发挥创造性去对文章进行排版、设计书籍的每个美术细节，都让她感觉到了创作的魅力。

图 《E=mc⊃3;：边角料科研奇思录》原型封面与封底

在样书制作完成之后，协会才能与校内或校外的赞助商联系合作出版的事宜。

协会的第一本会刊《无名者之国》便是与微像文化合作，拿到了对方的基金支持。对方还将文稿推荐给了博峰文化，由后者出版宣发。第二本会刊《E=mc⊃3;》则是通过校内的原创发展支持计划，获得了校友基金会的赞助，由中央编译出版社负责出版宣发。

在谈好出版事宜之后，便迎来了最繁重的一环：与出版社对接，修改书籍中的病句与错字，并修改不合适发表的内容。在书籍出版之前，为了防止盗版，成书的内容必须严格保密。编辑会将她提供的电子版样书打印出来，用传统的手写方法进行校对。经修订的纸本文件通过快递的形式邮寄给她，她将纸本文件扫描过后再在专业的排版软件上进行修改。

这样的工作需要极大的耐心与毅力，连续熬很多个夜晚对书籍中的每个细节进行处理。还需要一些面对突发事件的勇气。

图 《造物奇趣集》 （《E=mc⊃3;》选编文章）

Part.4

结语：从幻想到生活

第一本会刊《无名者之国》里，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科幻究竟只是一项业余爱好，还是一种生活方式？

王博言认为：科幻应该是一种生活方式，因为科幻故事会给人们的思考方式带来潜移默化的转变。

无论是思考“宇宙的物理规律突然发生变化”这样庞大的命题，还是思考“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对全人类问好的声音”这样有趣的命题，我们如何看待知识，看待我们自己，看待我们与世界的关系，都是科幻文学里永不褪色的话题。在我们思考的那一刻，我们便搭载上了科幻的引擎，尝试从一个截然不同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这便是科幻带给我们的礼物，带给未来的礼物。

（感谢清华大学学生科幻协会的供图）

（部分图片来源于清华幻协微信公众号“大清幻协”文章《会刊 |《E=mc⊃3;》：在另一个宇宙，我们重写了质能方程》）

原标题：《仿生清华人会梦见电子雨果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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