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被低估的HBO剧，竟然现在才又被人们翻出来
烂番茄网站前不久公布了HBO史上最佳剧集Top 75榜单，《火线》、《黑道家族》、《权力的游戏》位列前三。
而让我感到些许意外的是，《朽木》竟然能力压《副总统》、《硅谷》、《大小谎言》、《欲望都市》、《西部世界》等众多热门经典剧集位列第4。
这部剧想必不少朋友会感到很陌生，它究竟是一部什么样的剧可以有这么高排位？
今天就为大家隆重安利下。
即使在HBO传奇般的剧集制作史上，《朽木》也是一个异类。首先，它的收视率在后两季时呈断崖式下跌，加上剧集庞大的置景和群演费用，这部奇作仅仅三季就被HBO砍掉。
直到数年后，观众才慢慢认识到它的价值，口碑不降反升，被誉为HBO发力时期的经典野心之作。
其次，它是一个不怎么“西部”的西部故事。剧中既没有《与狼共舞》（1990）里滚滚黄沙中的战争场面，也缺乏《搜索者》（1956）里白人和印第安人的种族冲突描绘，更别提《双虎屠龙》（1962）般惩恶扬善的高尚主题，就连《墓碑镇》（1993）里的枪战对峙也很罕见。
摒弃了几乎所有西部片的吸睛元素，但这并不代表《朽木》就是“白莲花”，整部剧充斥着暴力和谋杀、勒索和敲诈、色情和下作，其脏话的粗暴程度让《火线》和《黑道家族》也望尘莫及。
但它最大的价值在于真实再现了美国西部拓荒时期，整个社会的运动沸腾感以及从蛮荒过渡到文明时人们的挣扎，这也是为什么在停播12年后，我们依然要对《朽木》大书特书的原因。
一
《朽木》的时代背景是美国历史上著名的淘金潮和西进拓荒运动——一个充斥贪欲和掠夺的年代。
南北战争结束后，经济腾飞需要大量资本注入，矿产和土地成了全民争夺的对象。
朽木镇，刚好位于美国西进运动中一个未开化的前哨地带，之前本属于印第安人苏族、夏延族的居留地。
在美国政府撕毁与他们的和平协议并爆发了著名的小巨角战役后，印第安人逐渐撤离，朽木镇成了各方势力觊觎的真空地带，《朽木》的故事就此拉开帷幕。
上升时期的美国，不仅迎来了大量的资本，还有各路闻风而来的淘金客——从满怀梦想的投机客、被剥夺法律保护的冒险家到前任军人、警察和恶棍，再到漂洋过海的各类移民（包括华人劳工和刚摆脱奴隶身份的黑人），以及随着罪恶滋生出的骗子和妓女。
他们先是为了“金子”勾心斗角，后来争取公民权时又同仇敌忾，一致抵抗他们共同的敌人，也是资本主义造就的最肮脏生物——强盗式资本家。
剧中最大的强盗式资本家，历史上确有其人，如今人们已快将他遗忘，他儿子的名字倒依旧如雷贯耳——《公民凯恩》的原型，报业大王威廉·赫斯特，他的父亲乔治就是剧中的大反派。
当时乔治·赫斯特在以旧金山为中心的太平洋沿岸淘金热中发了大财，然后他把目光转向了朽木镇这样的无主之地。他大肆收购矿井，至于不能收购的，就用金钱去贿赂，用暴力去恐吓，不达目的不罢休。
剧中赫斯特的两个主要对手，在历史上同样确有其人。
卸职的蒙大拿州某小镇警长塞斯·布洛克（蒂莫西·奥利芬特饰）和一个无恶不作的英国移民艾尔·斯威亚伦根（伊恩·麦柯肖恩饰），前者以执法无所畏惧闻名，还和西奥多·罗斯福（后来的美国总统）成了至交好友；
而后者在朽木镇开设酒（妓）吧（院），乃一方恶霸，直到酒吧毁于一场大火，他开始了流离失所的生活。
塞斯和艾尔纵然性格大相径庭，但两人同样视朽木镇为第二故乡，而且有充分的民意基础为他们打气撑腰，全镇的头几批移民想按着英国代议制的样板，实现民主选举，从而不让朽木镇的统治权和自己的私人产权旁落。赫斯特是整个朽木镇的敌人。
三个主要角色里，艾尔（伊恩·麦柯肖恩饰）刻画得尤为生动，可以说是《朽木》的灵魂。
他在芝加哥杀了人，逃到了朽木镇，成了最早的一批移民。镇上每一桩非法生意的背后都有他和他所网罗的流氓地痞的身影，贩毒、抢劫、卖淫、买卖矿产，哪里有利润就去钻营，无孔不入，由于他的耳目众多，甚至和移居于此的华工首领也有交情，所有镇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同时艾尔如同一个人格分裂者，他会毫不留情地割断别人的喉咙，也会把对他构成直接威胁的人杀了喂猪；
但他讲义气，将一帮手下收拾得服服帖帖；
同时，他亦同情孤儿寡母，他会收留一个残疾女人做自己的贴身仆人；
他甚至放手心爱的女人，让她去追逐自己的幸福；
他还会被牧师的死亡触动，絮絮叨叨地追忆往事，泪眼朦胧中咒骂上帝。
艾尔让观众见识到了美剧史上最饱满最丰富的恶棍形象，他比《绝命毒师》里的老白和小粉坏得彻底，比《黑道家族》里的教父托尼可爱数倍，这不仅仅是编剧的功劳，英国资深演员伊恩·麦柯肖恩生动的演绎才是角色鲜活的根本原因，尤其是每次他爆粗口骂娘时，那种英国人特有的黑色幽默劲儿，为角色打上了深深的个人烙印。
艾尔塑造得如此成功，追随他的那帮恶棍也不遑多让：背后割喉时毫不手软、正面决斗胜利后却陷入压抑情绪的打手丹，平时傻头傻脑关键时刻又忠义两全的酒保乔，喜欢占小便宜但是多愁善感的旅馆老板法纳姆，以及本来被法官派来对付艾尔，却被他的人格魅力征服的杀手亚当斯。
剧集开始时观众对这群恶棍恨得牙痒痒，剧终时却又为他们的个性所倾倒。
二
对于赫斯特，编剧的着力点不在于极力揭露他的恶，而是专注于表现他的固执和虚伪。
他对矿产的欲望简直是敲骨吸髓式的，但他喜欢用高明的话术掩饰自己的贪念，比如“用采矿的方式和大地母亲交流”；
见到黑人保姆的儿子带来的非洲金矿证据时，他藏起自己的野心，虚情假意要求合作，随后却指示手下暗杀；
他对逃跑的劳工毫不留情，直接刺杀工会领袖和不买他帐的矿主；
面对棘手的艾尔和塞斯联盟，他起初想利用镇上另外一股恶势力来应对，失败后他不惜收买政治力量，贿赂军队和行政代表，操纵选举，甚至雇佣私人武装力量镇压反对者，只有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才会罢手。
赫斯特这个人物生动地反映了美国西进运动的资本原罪，每一个毛孔都流淌着肮脏的血液。
赫斯特只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后来的钢铁大王、纺织大王、石油大王、汽车大王，乃至他自己的儿子，无不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资本家。
在他们发迹的过程中，正义缺席了，文明与兽性在权力与公平的非对称分配中展开白刃战，直到大部分人都沦为资本的牺牲品。
《朽木》的震撼性便在于一层一层地揭露出这个过程，将真相血淋淋地呈现在观众的眼前。
似乎所有你认为的“好人”，最终都没能得到上帝的眷顾——
资本家大摇大摆离去，带着镇上所有卖给他矿产的合同，以及，胜者的快感。
正如片中精彩的台词：“很多时候你精心建立起来的成就，就是用来给别人蹂躏的。”
连带着刚建立的、徒有虚表的法制和民主，整个小镇都被资本和权力联手蹂躏了。
三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们不能从根本上否定这段历史进程。
在美国全民西进运动中，展开了人类历史上截止到当时最蓬勃的建设，文明和蛮荒展开较量，在二者互相拉扯、吞噬的过程中，独一无二的美利坚民族性格得以形成，并造就了机遇与地位的公平性。
这不仅仅是相对于欧洲，更是对美国东海岸较为稳定的等级制社会的一次强有力冲击。
这是一段不可避免的历史悖论，一切混沌的蛮荒状态，都是文明种子的土壤所在，《朽木》展现的即是它从种下到发芽的这段时期。
这种民族性格，后来被称为“美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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