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谍战片：技术上差30年，理念上差300年

涉案剧和抗战剧的叙事架构，“17年电影”中的反特片（《野火春风斗古城》、《秘密图纸》、《英雄虎胆》）历史传统，再加上香港电影警匪片常见的“卧底”桥段，构成了中国式特工电影的三处渊源。香港导演不止徐克一人有过拍《智取威虎山》的计划，正是觉察到了后两种渊源的可转化性。相比于谍战剧的五花八门，中国谍战电影可谓屈指可数，“谍战剧开山之作”《暗算》涉及的三个故事有两个都已经改编成电影，一个是《风声》，一个是《听风者》，我们注意到这两部电影的导演分别是以拍涉案剧《征服》、《命案十三宗》出名的高群书，以及拍《无间道》系列扬名的麦兆辉、庄文强。

《暗算》中最令观众印象深刻的“黄依依”，却没能改编成电影，也许是涉及到文革难以通过审查吧，毕竟柳云龙拍的《风筝》都一直“飘在空中”呢。电影、电视剧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在电视剧中加一点文艺腔调或许能让观众看个稀罕，要是把这个风格因袭到电影里就不大容易得到认同，《东风雨》收获最多评论就是“自恋”。说起谍战剧，周润发、巩俐、渡边谦合作的中美合拍片《谍海风云》也算一部，它看上去更像一部好莱坞编剧的黑帮片，谍战水准不高。

假如中国特工一直被封印在历史长河中，以“打鬼子”为主业，偶尔和五六十年代的台湾特务较量一下，改革开放的30多年决不踏入，再加上种种细微的制约，我想呈现到电影层面也就这水平了。

（2）外国特工满世界管闲事，收纳超自然力量

外国特工是上下5000年无所不至的，尤其喜欢在当代出没，行事毫无禁忌。如果说中国谍战片在时空和技术上与好莱坞有30年的差距，在娱乐大众的开放性和人性表达的丰富性上至少有300年的差距。

特工电影有“文谍战”和“武谍战”之分，比如像《模仿游戏》、《锅匠，裁缝，士兵，间谍》、《剑桥风云》就是“文谍战”，这里讨论的还是以好莱坞最成功的三大系列特工片为代表的“武谍战”：《007》、《碟中谍》、《谍影重重》。好莱坞主流特工电影给人印象：一是满世界乱跑爱管闲事，二是战斗力超强技压群雄，从来都是打不死的小强。以《碟中谍》为例，故事围绕美国“不可能的任务情报署（MIF）”展开，该情报署的特工都身手不凡，而且他们也擅长使用易容术，让目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供出情报。 布拉德皮特主演的《间谍游戏》更是一架美军太平洋基地的直升飞机轻松入侵中国领土进入苏州监狱，分分钟劫走敌特。

好莱坞的强势在于它设立了很多类型片的标准，事实上，中国也有借鉴好莱坞特工电影、而不是源于自己独特的三个传统的谍战片。周星驰主演的《国产凌凌漆》，是一部戏仿007的喜剧，包括《大内密探零零发》可以当做是古装版的007，然而后者经常在央六重播但是前者只能在网上观看。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前者是当代题材，尽管是搞笑的喜剧，但依然“过不了政治关”。在1997年香港回归之际，中英关系微妙，007推出了一部涉及中国的《明日帝国》，不由让人玩味，影片中我们终于看到了“来自北京的特工”（注意，不是香港）——杨紫琼。中国特工在电影中是如此稀缺，以至于《富春山居图》导演孙健君找张静初演女特工时，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中国没特工”。

这部让刘德华演过之后道歉的电影——《富春山居图》确实是中国唯一一部走好莱坞路线的特工电影。国产特工电影的缺失造成很现实的问题：中国普通观众在电影里见惯的特工都是中情局、联邦调查局、军情六处……中国的特工长什么样？《富春山居图》最后的呈现导演也算是妥协到了家。电影的头号主角，刘德华饰演的特工归了香港“海外缉私署”，这是虚构出来的部门，针对重大的文物盗窃、走私、非法交易案件。“我们还是绕开了国内的公安题材，那个有些敏感性。”孙健君接受采访时说。

连公安都不是，更别提国安了，能把这部特工片自圆其说导演厉害！没了特工的卖点，导演独辟蹊径：卖色情。林志玲扮演的神秘女郎丽莎在影片里有24种不同的造型，“她在这个片子当中有尼姑思凡、寡妇偷情、孕妇、三陪、制服诱惑等，你能想得到的，一个女人的种种魅力。”据《南方周末》报道，这些设定源自孙健君在美国求学时期看过的一本书，专门研究男人心目中女性魅力的分类。当然为了政治安全，消费这些色情的当然都安在了佟大为饰演的“死变态日本鬼子”身上。

整部电影布景充斥着国内高档娱乐会所骄奢淫逸的风月味，服装造型则通通一系列软色情的三流Cosplay风，似乎只能从人皮面具的桥段和刘德华的上级简称F看出向《碟中谍》和《007》学习的地方。我怀着极大的善意揣测：《富春山居图》的主创刚开始应该是想拍一部好莱坞式的特工大片，走着走着发现此路不通就走开了歪门邪道，甚至走回了国内“抗战剧”——在21世纪的中国让电影中的日本人喊出“支那猪”的侮辱性称呼，迎合国内反日情绪到了自戳双目的地步，真令人叹为观止！

外国特工除了喜欢满世界管闲事、战斗力极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吸纳各种超自然力量加入，也就是说好莱坞特工片和超级英雄题材科幻/奇幻片是完全可以互相打通各自脉门。超自然力量事关国土安全，这事当然归情报部门管，如果可以招安可以增强情报部门作战力量。美国的超级英雄电影很多都有情报部门专门收编超能力的组织：漫威动漫中的神盾局（ S.H.I.E.L.D.）全称为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Strategic Homeland Intervention, Enforcement and Logistics Division），就是专门用于处理各种奇异事件的特殊部队，超级英雄组织“复仇者联盟”何其关系密切，其中的黑寡妇本身就是一名克格勃特工；《地狱男爵》系列电影中有一个“超自然调查防御署”(简称B.P.R.D)是负责保护美国以至世界免受神秘主义，超自然等活动的侵害。在中国一部正经特工电影也没拍出来的时候，听说中国电影也即将迎来自己的负责处理超自然想象的组织：749局！

（3）谍战片的前途是“星辰大海”，舍“美”其谁？

这个749局是电影《九层妖塔》中虚构的机构，在百度百科的介绍里，李光洁饰演749局局长，749局的任务就是密切监控中国境内各种灵异事件以及各种超自然现象的发生。即将上映的陆川版“鬼吹灯”可谓吊足了观众胃口，先是预告片中的怪兽打破了“建国以后动物不许成精”的坊间流传审查尺度，再是弄出来这个原著没有的749局令人浮想联翩。在知乎提问“陆川版鬼吹灯九层妖塔里的749局是什么鬼？”之下，一群脑洞大开的人已经开始了各种各样“同人创作”，有的更是结合国防工科委对气功热的介入以及陆川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的出身把这段子编得有模有样的：

“讲真，我一度以为749会是我们这一批人终生的一个秘密。749是当年科工委底下的一个保密单位，它的密级比兄弟单位507还要高一个等级。中国有一阵子是‘人体科学’的狂潮，有很多科学家和政委里面的人支持，就建立了749和507两个秘密机构。507所研究的是人体科学；749是基于人体科学研究在国防科技上的运用；属于更深层次的事情，所以也就比507的保密级别更高。你可以试试在百度上搜507，你肯定可以搜到；但是749，你永远搜不到……我曾经听说过我们单位当年有个年轻人考进了电影学院，折腾了很长时间才让他去读，好像也叫陆川。能说出749这个名字的，肯定是自己人。我在网上查陆川的照片，眉目间有点像，不过胖成球了，不能完全确认”。

据陆川在新闻发布会讲，“我是一个从小看《飞碟探索》的人，并相信有未知文明的存在，这个想法一直存在于我的内心深处，直到遇到了《鬼吹灯》，我的全部灵感被激发了出来。我相信一部优秀小说的改编过程不是让人像语录一样去恪守，而是提供一个放飞梦想的平台。”陆川透露，由于国情原因，《九层妖塔》略去了“盗墓”的内容，但放大了原著中“探险”和“打怪”的元素。希望最终进到电影院，不要被坑死才是。

电影尽管是造梦，其实也是对现实的反映，美国特工满世界管闲事也表明了美国在当今世界的国际地位。一些娱乐性极强的电影类型：如特工、科幻、动作冒险只有在电影工业发达的国家才能生产出来：一个是人口基数——人口决定的市场容量可以确保电影有一个好的预算，一个是国际地位——国力太弱在电影中过多介入国际争端无异打肿脸充胖子。

日本完全具备了这两个条件，然而因为历史的原因，日本战后受到和平宪法约束，直接表现现代战争以及军力国防的电影几乎没有，科幻片倒是拍了不少，但是要么是“日本沉没”这样的危机意识，要么是奥特曼打怪兽以及哥斯拉这样的隐晦表达核打击的怪兽电影，日本以一种大和民族特有的隐忍压抑自己在类型电影方面的想象，顶多画成动画形象，反正一定要表现得“人畜无害”。韩国倒是民族主义强烈，碍于综合国力相对较弱无法施展，半岛的地理位置也让韩国电影的世界格局不大，但是韩国人一旦抓住一个可以表现的素材绝对拍个惊心动魄，“给我个支点，能把地球撬翻”：一场韩战成就了不少优秀韩国电影，《鸣梁》也看得人心潮澎湃。我在想，假如韩国拥有中国这样的综合国力，电影一定是牛逼吹到天上去。

其实，世界上除了美国，能够拍全球视野下的商业大片的只有中国，不管是特工还是科/奇幻。我一直不明白，中国官方一直默许民间的反美反日情绪，也很享受阅兵式带来的“大国的面子”，但是却对于在影视作品中正面表现和“友邦”的冲突十分忌讳，虽然这只是一种游戏化的戏剧设置。在一张“电视剧审查科普”的图表中，出现“因外交关系，建国以后战争都不能立项”这样的信息，同时发现连“军中第一鹰派”戴旭将军对此都怒了！

中国即将成为世界第一大电影市场，可是我们的“子弹”都要打光了：古装片不灵了，爱情片也没人看了，现实主义题材也快没得拍了，好莱坞都是“飞机大炮”，我们为啥就只能用“小米步枪”？既然，特工片的前途是“星辰大海”（“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是科幻动画《银河英雄传说》剧场版的名字，花千芳成名作属借用），或许那个以“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成名，同时参加了文艺座谈的青年网络作家花千芳，才是拯救中国电影的最后希望。

（本来还有些调侃，看到花千芳微博置顶头条是这个，必须严肃考虑这个问题了……）

【文/杨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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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独舌】

由资深媒体人、影视产业研究者李星文主编，提供深度的影视评论和产业报道。追求高冷、独立、有料，助大家涨姿势、补营养、览热点。涵盖微信公号，微博，博客，网站，今日头条，百度百家，新浪、网易、腾讯、搜狐自媒体等10大平台。 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