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艺术家 | 程璧：十年后再见“北大才女歌手”

2022-07-02 12:0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桐彤故乡与世界

程璧的名字，对于熟悉民谣音乐的人而言并不陌生。从2012年在北大硕士毕业前发表《晴日共剪窗》起，程璧的音乐生涯已走过了十年。从故乡平原上的麦浪中出发，走向四面环海的日本，在她音乐创作的过程中，日常生活始终是她的灵感来源。专辑《诗遇上歌》里她为北岛、谷川俊太郎的诗谱曲，用音乐表达她心里的诗情画意；而《我想和你虚度时光》由莫西子诗担任制作人，她继续将情绪、温柔娓娓道来，那之后举办了全国巡演。之后她往返中日，不时分享着自己育儿的日常，也没有停止音乐创作。《故乡与世界》6月刊，我们与程璧对话，聊聊她对故乡的情感与旅日的故事，还有这十年时光里坚持的自己的表达之道。

——编者按

春夏接壤的季节，山东的小城周边开始更换颜色，层层叠叠的麦浪正要从绿色披上金色。大片大片的麦田在程璧的印象中是浪漫的一种实体，诗意化的童年也是从这里开始。从小和奶奶生活在北方小院子里的她，总会望着平原上被风吹动的麦浪发呆，她不止一次地想过：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去远方看看。

“文艺是基因”

关于程璧的故事，总是少不了诗意与浪漫，但就像她所说的：“文艺是一种基因。”在程璧的记忆里，奶奶就是一位充满诗意的女性，她有动笔的习惯，有时候是日记，有时候是小说，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看到她，她都举止优雅，不倚不靠，保持端庄，一生都是如此。身处在动荡的年代，经历了大大小小的风浪，但奶奶内心的诗意与教养从未消失，这让程璧心生佩服。如果说文艺的基因有源头，那么奶奶的言传身教或许就是程璧诗意化成长的播种过程。“内心若真正怀有诗意，是永远都不会被生活所磨灭的。”程璧是这样想的。

四月末，作为独立音乐人的程璧带来了自己2022年的第一首新作品《On the Small Boat》，温柔的旋律，喃喃的语调就像在讲述着关于一艘船的历险故事。网易云音乐的评论下，有听众留言道：“安静的力量，歌如诗一般美。”程璧爱诗，在她看来，诗歌是语言的极致，“在所有的文体中，我觉得诗歌肯定是金字塔尖上的那一个，它闪着光，从直觉起就会让我特别心动。”程璧创作的很大一部分灵感来源也是诗，诗给予了她旋律的灵感，她又将旋律完善，作成歌。她与诗，似乎一直都是相辅相成。

2015年，程璧在一场演出中弹唱。

古典吉他是程璧创作中的偏爱，提及缘由，她给出的答案是因为古典吉他和诗歌传递给她的感受相似，“古典吉他的琴弦是尼龙弦，普通的民谣吉他是钢弦的，很清脆，但古典吉他的尼龙弦它会更厚重一些，也更灵动一些。所以我非常喜欢古典吉他的声音，它弹出来特别容易给我一些创作的动机，和我喜欢的诗歌很搭。”

而另一部分创作的灵感便是来源于她日常所感，生活里的一切是未知的，灵感自然也是即兴的。若从《晴日共剪窗》算起，这是她保持音乐创作的第十年，起初的作品里就有许多自己的情绪与感受，或是校园记忆，或是思乡情节，都记录了她的成长。想象力和创造力也会随着她的成长见闻和不同阶段一样有所改变，甚至是读一首诗，20岁时阅读和40岁、60岁再阅读感受、心得都完全不同。也正因此，程璧的音乐总是和她同步前行，于她而言，创作并非刻意地呈现或表达，而是随着自己的人生经历所自然而然发生的一种立体状态。

程璧擅长捕捉生活中的美好，发现创作的入口。

翻阅程璧的社交媒体，会发现很多关于她生活的碎片，细细琐琐，真实又自然。她总喜欢记录一些温暖的日常，和大家共享美好的瞬间。她也时常翻看自己歌曲下的评论，和听者互相汲取，互相感受。创作者在发现自己的作品有读者能够共鸣时，喜悦自会不言而喻，灵感有时也会由此而来。捕捉生活中的美好，发现创作的入口，是程璧的长处，也正是她选择作为独立音乐人的动力。

“命题作文”于她而言并不是更容易的事情，瞬间，在她看来是最重要的，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就像诗人写诗一样，它会是你生活的凝练，是有很多丰富的感受后，突然有一天，就以一种奇妙的语言表达方式写出来了。”自然、即兴是她的创作态度，她也喜欢这样的状态。

走自己的花路

2012 年，从北京大学日本文化方向的专业结束学业后，程璧就前往自己曾研究过的国度——日本。起初，她在日本的一家证券公司工作，从证券公司离开后她又进入了原研哉设计事务所从事与设计、艺术、审美有关的工作。她直言能够进入原研哉事务所工作自己是很满意的，这也是她当时非常喜欢的工作，无论是审美还是对美学的进一步研究，都让她心动不已。十年前的《晴日共剪窗》让程璧第一次正式开始音乐创作，在接触过不同工作后，她决定要继续做音乐，选择以音乐为载体去表达自己更多的所感所想。

今年4月初，程璧在微博上发出自己的成长故事——“独立创作带给我人生自由”，同时配文：“走自己的花路啊！”她细细讲述了自己坚持十年独立创作所带给她的一切。“这十年下来，我感觉这条路走得确实很适合我自己的性格，也发挥了我擅长的地方。当你的长处正好可以发光发亮，又能够以一种很好接受的方式让大家获得美好，真的挺好的。”直至此刻，她都从未有过犹疑，对自己的选择信任且坚定。像她所言，一把吉他就可以走天下，北京也好，东京也罢，任何地方都可以线上沟通，跨国合作，也能时刻保持着较为舒适的状态和节奏。

演出中的程璧。

日语系毕业的程璧现在也时常会用日语进行创作，会从日本诗人的诗歌中汲取养分。“因为我是日语系毕业的嘛，研究生也是在外国语学院，研究日本文化方向，毕业以后就来到东京工作。关于这个城市，这个国家，这一系列，包括日语的表达都好像是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她用这个词来形容。日本的独立音乐，以及东京的独立音乐人们都或多或少曾影响到她，在与这些共同爱好者接触过后，她在他们身上找到了许多共鸣，音乐创作也多了更多的故事与灵感。这些在生活中积累的每一处创作动机，也成为程璧持续输出的来源。十年间，每一年她都会带来新的作品，找到喜欢的事情且持续做下去，她称之为幸运。

程璧自制冬瓜烫面蒸饺，是她熟悉的北方口味。

人行得再远，味蕾都不会忘却伴随生长的熟悉口味。离开故乡的日子里，她总会想起家乡的味道，时不时前往东京的中华物产店买回一些中国食材，煮上一碗粥，炒点青菜，好像又回到和奶奶生活的北方小院里，踏实感便随之而来。程璧还走过许多地方，爱尝试不同的美食，也会爱上各种味道，在现居的日本，生鱼片、寿司、寿喜锅......也很合她的口味。在她的感受中，东京是一个宜居的城市，也适合去做独立音乐创作，甚至让她的作品也传达出一些相似的触觉。“之前有朋友说，听我的作品就觉得我应该是生活在国外，处在一个好像远离喧嚣的地方，有清净的感觉。”她笑着讲到。

对于程璧而言，故乡是她一切的原点，也是她去往任何地方的起点。程璧从小成长的山东滨州，地处北方平原，一望无际没有山，和山海环绕的东京很不同。她说：“好像很小的时候，我就向往着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我总会有一种想要出发的感觉，包括现在也是，我也没想过一直就定居在这儿，还是想着要出发，要去看整个世界。”

而无论走多远，程璧都不会否认的一点就是对家的眷恋。她坦言自己是一个恋家的孩子，和父母的关系十分紧密，直到现在，和父母聊起天来，还是会天南地北，停不下来。但这和她的独立并不冲突，从小到大，程璧的大多数人生选择都是由自己来做决定，比如考取北大，选择东方美学日本文化的研究方向；比如放弃稳定的工作，选择陌生的新开始，再比如在国外生活、坚定独立创作......父母给予她极大的尊重与自我空间，也渐渐习惯她的独立状态，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就在身后一直默默地看着我往前走。”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程璧就向往着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偶尔，她也会有很想念故乡的时候，会想起小时候生活过的小院子，想起优雅的奶奶，想起故乡的平原，还有麦田。“尤其到了麦苗刚刚长出来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绿，风一吹就是绿色的麦浪，就好像忍不住想在上面打滚儿。这种对家乡的印象会伴随着我终生，特别是远离故乡的时候，总会想到这样的场景。”

“就自然生长吧”

抛开独立音乐人的身份，作为社会个体的程璧在过去的一年里迈入了人生新的阶段，解锁了新的身份角色：母亲。面对到来的新生命，她觉得辛苦是次要的，更多的是神奇与喜悦，体验着一个新生命的成长过程，这同时也丰富了她的生活。她说：“辛苦和甜蜜不是主次关系，而是相辅相成的，有了这些辛苦，才会觉得那些甜蜜的时刻更甜蜜。所以我一定要亲力亲为，全身心、沉浸式地感受去我和孩子的互动，在照顾孩子的事情上我不想假手于他人，也是这个原因。”作为母亲，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自然生长，就如她一般，当然她也会以自己看世界的方式带着新的生命继续看世界，同时希望能够启发孩子学着寻找自己喜欢的方向。

上图：程璧的宝宝第一次和她的吉他合影。

下图：程璧觉得小婴儿一天一个样，感慨要珍惜并享受这段难得的时光。

“爱与感情在你的生活中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

“非常重要的位置。如果一个人心里没有爱，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创作动机。爱对于任何一位创作者来说，肯定都是非常重要的位置。心如死灰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灵感呢?所以爱才是创作的原动力，也是人活着的原动力。”程璧说。

外界对于程璧本人描述较多的词就是“清新、诗意、文艺......”但在她看来，自己从未想过要刻意标签化自己，这些词汇与其说是标签，不如说是特质更为准确。这些特质更像是她与生俱来或伴随生长的，是她随性节奏里的固定步调。除了随性的节奏，她还注重生活的仪式感。她说：“仪式感不该是在特殊的纪念日才体现，而是把每天都能过得像庆典一样，我觉得这就是人生最大的奢侈。比如一日三餐的摆盘，就是把所谓的仪式感融入到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上图：程璧自己制作的日式荞麦面和天妇罗。

下图：程璧自制的意面，摆盘也颇为用心。

有一颗随时想要出发的心的程璧，内心依然有前行的小火苗在燃烧。下一次旅居，她想要去法国的南部看看，在那里，法国女性的表达与意识都吸引着她，让她心生佩服之感。还有那里的阳光、村庄也都是她脑海中的浪漫想象......下次出发，下次停留，她的目的地或许就会是法国。若有别人提及程璧，她说，希望听到的话就是：“她始终在做自己的表达吧。”

程璧喜欢植物，任意一种植物。聊到可以代表自己的物品，她脱口而出的也是植物，“一棵大树或者任何植物都可以。”在她看来，植物虽然不易被觉察，也从不说话，但它们非常美好，它们更静默、更坚守，始终活在当下，坚韧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