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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清张

如何评价松本清张及其作品?

今日偶然读到松本先生的《大手笔》,略有感触。烦请诸位赐教更多关于松本先生其人其文,以及他更多的作品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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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松本清张和社会派推理

大脑自动处理:松本清张=社会派推理


以前答主考大阪大学的文学部的时候,在志望理由书里胡扯过一段推理小说的比较,原文是这样的:

個人的な意見に過ぎませんが、英日の探偵小説を比較してみると、シャロックホームズシリーズを典型にした英国探偵小説は、現場観察、物的証拠に関する化学的知見と探偵の膨大な知識貯蓄と凄まじい記憶力に重点をおいている(タバコの灰皿などのような細部から真相に迫り、解決を求める)が、日本は松本清張や東野圭吾を代表に、事件を通じて、社会現象や人間性、人間感情を表現している傾向があると思います。

要润色润色翻译一下的话大致如下:

以上仅仅是我的一点个人意见。英国的以夏洛克福尔摩斯(还有阿婆ww)之类为代表的侦探小说是以诡计为卖点的。

他们首先创造一个谜团,一个离奇的杀人案件,来引发读者强烈的好奇心,揣测谁是凶手,然后慢慢通过狂!炫!酷!拽!吊炸天!之厉害到爆炸的侦探,对现场的观察,对物证的观察,对相关物理,化学等等庞大知识量的运用,和惊为天人的记忆力等来解开谜团。(到了神探夏洛克里面,卷福直接进化出了mind palace这样的神级存在,可以把所有场景“保存”在自己的大脑中,需要的时候就调出来放大查看ww)

没错我完全不是在翻译只是在扯淡233

相比之下,日本的推理小说,特别是近年的社会派推理小说,以松本清张为开山鼻祖,以东野圭吾为畅销新秀,它更强的倾向是通过事件,来反映社会现象,人性和人类感情的。


举一个通俗易懂的例子。


“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我的世界里从此没有了太阳,总是黑夜,但却并不黑暗,因为有什么东西...替代了太阳。虽然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凭借着这白蒙蒙的光,我就能在白夜行走…你明白么?我不曾拥有太阳,所以也不害怕失去。"

松本清张是东野圭吾的偶像,也是精神导师,哦对了这不是我胡扯的是东野圭吾自己说的。现在火的不得了的东野圭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松本的一个延续,以推理故事为载体,反应他对人性对社会的看法。(强烈推荐《红手指》,B站有片源)

以白夜行为例,

白夜行构筑了一个奇妙的世界,一个令人毛骨悚然同时心有戚戚的道德观,一个温暖的幻想。那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强有力的羁绊,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尽管你们已经失去了普世价值下的”幸福“啊”快乐“啊这些,所有美好,向上,能暴露在阳光下的东西。你们在黑暗中牵手同行。

这其实是人性深处的一种渴望。

为什么海贼王在日本能这么火?

有一个原因,也是表面上有礼貌实则和莫名擅长和他人保持距离的日本人心中对永不背叛的友情的向往啊!

俺たちは仲間だ!

打的一手我们是永不背叛永不抛弃的友情牌的效果啊!

如果我杀了人,你会什么也不问,出来和我一起把他埋了吗?

白夜行里的主角大概会说,会啊,这件事我们不是早就做过了吗(笑

试问除去文艺作品之外,在这世界上有这样的强的羁绊吗

当然雪穗最终章的行为,证明了她背叛了亮司。一个响亮的耳光,冷彻心扉。(对于结局的解读争议很大,雪穗背叛仅仅是我的理解)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例子,以及通常认为东野圭吾在深度上是远不及松本清张的ww

顺带谈一谈,除了神探夏洛克,像阿婆的《东方快车谋杀案》《无人生还》这种,一个列车上所有除了死者的人都是凶手,和一个凶手也是死者并且死后还能继续杀人的布局非常精妙的侦探小说,也是属于所有的匠心都用在“诡计”,用来创造一个谜团一个案件,然后解开它。日本本格推理的开山师祖――江户川乱步的小说,就是遵循了欧美侦探小说这种解谜的本质,着重于构建各种千奇百怪、费脑力的杀人诡计来迎合读者的猎奇心理。

而社会派推理小说,在诡计的安排上,可能没有本格推理那么厉害,但是它还有一个核心,就是揭示“人性”,反映社会现状。作为后来者的松本清张,长期生活于社会最底层,深入洞悉了社会每一个毛孔的松本清张,对于人性和社会的种种弊病都看得透透的松本清张,为日本推理打开了新的大门。

其实在松本清张出现之前,日本本格推理小说已经有些穷途末路了。从一九四六年到一九五六年,日本推理经历了本格黄金时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类型化特征过于明显的文体遇到了瓶颈,到了1950年代之后已经出现了被读者抛弃的迹象。一方面,作为本格推理支柱的诡计基本上被创作者穷尽,这直接导致这类作品水准直线下降;另一方面,小说设定过于相似,也使得读者产生了审美疲劳,阅读心态渐渐由欣赏变成了嘲讽。

以横沟正史为例。

在当时一家媒体的书评专栏里,一位评论者尖锐地提出了这样几个问题:为什么凶手一定要连环杀人,而且总想方设法制造密室或不在场证明这类玄之又玄的东西?为什么杀人的手法如此华丽,杀人的动机却如此草率甚至可笑?

这些质疑句句命中要害,犀利地指出了本格推理最大的弊端所在。

那就是你特么扯犊子呢..

这个时刻的日本推理文学走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但是然后,松本清张出现了,金坷垃来了,人民的幸福的精神生活又有保障了。


  • 松本清张的生平

下面想结合松本清张的生平谈一谈,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一个奇异的角度,打开日本社会推理的新世界的大门。

一九〇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松本清张出生在福冈县一个小郊区的一个贫困家庭中。因为贫困,他的两个姐姐全部夭折,自己成了家中唯一的孩子;同样因为贫困,他从十三岁起被迫辍学,一生只有小学学历。

一生都只有小学学历!

为了养家糊口,他首先在一家电器公司工作,这只是他倒霉人生的开端;一九二七年,这家公司破产;之后,松本清张不得不走上街头,靠贩卖年糕维生;再之后,到了一家印刷厂做学徒,在这期间,松本清张阅读了夏目漱石、森鸥外、芥川龙之介等人的作品,也接触了爱伦•坡和柯南•道尔的推理小说;二十八岁那年,松本清张进入报社开始工作,后来又在报社的广告部乱搞了一下设计;一九四三年,松本清张应征入伍,被派往朝鲜当卫生兵;战后,他被遣送回国,在报社复职;在战后日本经济大萧条的背景下,松本清张为了养活九口之家(父母、妻子和五个孩子),不得不奔波于关西和九州之间。他在一九六六年出版的自传《半生记》中,描绘了他辛酸的半生往事。这段近乎于屈辱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生活,让他饱尝人世,为松本清张以后的创作奠定了基础――无论是客观上的或是主观上的。一九四九年,松本清张已经四十岁了,却还未发表过一篇作品。和二十几岁出道的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相比,松本清张似乎已经没有机会了。(在这里扯一句,不禁感叹真正厚重的能谈得上是文学的东西,真的是要人生和时间的积累。毛姆曾说,“年轻人拥有的全部不过是在年轻时代特有的精力旺盛和青春创造力,写写散文写写诗歌,不过是他们的本能。”青春发泄完毕,没有继续的积累,挖掘,他们也就走到了尽头。在严肃文学的范畴内,不说莫言王安忆阎连科刘震云了,写出《许三观卖血记》,《活着》的余华,最好的作品素材是他在当牙医的时候积累的;而至于现在大陆最有潜力的阿乙,给他文学素材滋养的是他在江西小县城里当警察的那几年。所以我们要耐得住气万一人到中年阅历够了就出个书创个流派什么的吓坏身边人了呢wwww)

一九五一年,《朝日周刊》举办了百万人小说征文比赛,第一名可获的三十万元奖金。这对于松本清张是一种巨大的诱惑。他当时连墨水与纸也买不起,就用铅笔在一个质地很粗糙的本子上创作。这个短篇名为《西乡纸币》,最终获得了三等奖,拿到了十万元奖金。 一九五二年,松本清张创作了《某<小仓日记>传》,最终,小说荣获了第二十八届芥川奖。芥川奖是日本文坛的文学新人奖,四十二岁的松本清张直到此时才以“文学新人”的姿态崭露头角。

作为知名的推理作家,木木高太郎非常欣赏松本清张的才华。他鼓励松本进行推理小说的创作(之前的两作不能算作推理小说),并建议其来东京发展。松本清张听从了木木高太郎的建议,只身来到了东京。然而松本清张的文学创作,最初是以纯文学作品开始的。为了脱颖而出,松本清张经常带着作品去登门拜会纯文学领域的大师,没想到对方态度异常冷漠并表示他的作品很渣;松本清张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决定投身推理小说的创作,当然,对于人性的与生俱来的感知让他最终不经意间在推理小说的这个格子中开创了新的流派。

日本有两大最知名的文学大奖,分别是侧重于纯文学领域的芥川奖和侧重于通俗文学的直木奖。作为类型文学,推理作家中获得直木奖的人数不胜数,但在芥川奖上折桂的推理作家,却只有松本清张一人。

松本清张的出现其实得益于当时日本微妙的社会状况。二战之后,日本上下一心,在废墟上从头做起,使得经济很快腾飞,一举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实体。在这个过程中,一些弊端的种子也被栽种下来。比如“官商勾结”。一九五六年,松本清张开始创作自己的第一部长篇推理小说《点与线》。在香椎海滩,一对男女尸体赫然出现。警方判定两人死于殉情,但刑警鸟饲重太郎和三原纪一却从这起貌似寻常的殉情案件中,嗅出重重疑点。当他们逐渐接近案件真相的时候,一股震撼心灵的悲怆之情油然而生……这个故事以一位日本底层女人为主线,揭露了日本官商勾结、社会黑暗的现状。点与线,寓意在这种黑暗的背景下,个体对于整体的无奈与屈服。小说成功地运用了时刻表诡计,受到读者热捧。

《点与线》的精简版摘读,以后更ww

《点与线》这部小说从一九五七年二月开始在《旅途》杂志连载。一九五八年,两部作品推出单行本,成为了日本市场上最畅销的读物,仅仅三个月,两部书就销售了将近五十万册。人们惊呼:“属于松本清张的时代到来了!”

相较之前的本格推理,松本清张的作品有三个明显的不同。

其一,具有明显的纯文学特征,一改脱离现实的浪漫主义风格,崇尚写实,文笔清新厚重;其二,轻诡计,重动机,注重发掘诱发犯罪的社会原因,对于揭露社会的不合理以及人性的阴暗面不惜笔墨;

其三,对于人物的刻画呈现出新的方向,不再塑造高不可攀的名侦探,而是着力刻画平凡的小人物,对于女性角色的描绘更是达到了一个新高度。后来有评论者这样说:“松本清张对于女性角色的把握在世界范围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几乎影响了后来所有日本作家。现在读者喜爱的东野圭吾在这个方面仅仅学了个皮毛。”

从这三个特点不难看出,松本清张将推理文学引入了新的领域,提升到了新的高度。他是第一个将推理写进文学殿堂的作家,也是第一个被主流声音认可的推理作家。由于松本清张创造的这种写实主义推理小说反映的全部是日本那个时期的社会问题,塑造的人物又都是平实的小人物,因此,他的推理作品完全走出了西方推理文学的“阴影”,是真正属于日本人自己的推理小说。这种类型的推理小说被称为“社会派”,其兴起标志着日本正式成为了世界推理文化的中心。松本清张也因此和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并列为“世界三大推理文学大师”。

其后,松本清张一发不可收拾。他先后创作了《砂器》、《零的焦点》、《黑革记事本》、《坏家伙们》、《兽之道》等作品,进一步确立了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其中,《砂器》成为了松本清张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那个时代,每天下班之后,日本人都会到书店或报刊亭前打听:“有没有松本清张的作品?”甚至有一段时间,如果读者对着一家报纸或杂志高喊:“什么!居然没有松本清张的连载?!”那么,就意味着这家刊物离倒闭为时不远了。“一定要有松本!”这句话成为了所有报刊老总给编辑下达的死命令。

二〇一一年,日本推理文学大师、直木奖评委阿刀田高来北京举行读者见面会。关于他作为评委力挺东野圭吾《嫌疑人X的献身》获奖的经过,阿刀田高回忆,当时直木奖评委团里资历最老的是自己和作家渡边淳一,两位“长老”针对东野圭吾的作品争论不下――渡边淳一认为没有必要将直木奖授予一部推理小说,而阿刀田高则认为东野圭吾的这部作品应该获奖。不想,阿刀田高话锋一转,郑重说道:“虽然我支持东野圭吾,但并不是认为他的作品达到了怎样的高度。请大家想一下,在我年轻的时代,活跃在日本文坛的是些怎样的作家――谷崎润一郎、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松本清张、大江健三郎……因此我觉得,日本现在的作家还欠缺一些东西,很难达到那时的高度。

由于名作《砂之器》和《点与线》都有点长,这里贴一片他的短篇小说杰作《火的记忆》。大家可以体验一下社会派推理小说的感觉ww

仍然嫌长的话可以一边一目十行地扫文章一边挑加粗的部分看ww


1

赖子和高村泰雄的交往进展到论及婚嫁时,在哥哥那边遇上了一点障碍。哥哥贞一见过泰雄两三次,很清楚他的为人。贞一反对的不是泰雄的人品,而是因为看到了泰雄的户籍誊本。


在那份户籍上,母亲已死、没有手足这还不打紧,问题出在父亲失踪、遭到除籍。


“这是怎么回事儿,赖子你都没听高村提起过这件事吗?”


大概是因为太不寻常,所以才令贞一耿耿于怀吧。赖子家自从父亲过世后,一切皆由这个哥哥做主,他现年三十五岁,任职于某出版社,已有小孩。


“有啊,他说好像是做生意失败,离家出走了,就此杳无音信。”


赖子的确是这么听说的。但泰雄说这话时的语气好像暗藏着某种苦涩,令赖子感觉似乎触动了他的伤心事,因此也不便再追问下去。


“这事太奇怪了,让我再想想。”


贞一望着户籍誊本一脸不悦地说。赖子能够理解哥哥的心情,哥哥认为“失踪”这个字眼背后藏着不祥的隐情。泰雄孑然一身、无亲无故的身世,本来就令哥哥和母亲不太满意,身为骨肉至亲,毕竟还是想让她嫁到一户正常的好人家吧。可是,眼看着赖子已爱上泰雄,他们也只好死心。哥哥大概是觉得如果对方家庭还隐藏着更负面的内幕,恐怕就得重新考虑吧。


赖子当时任职于某家贸易公司,泰雄是客户公司的职员,基于生意往来常到赖子的公司,两人因此结识。他的头发没抹油,总是蓬头散发,服装也不太讲究,不过眼神很温柔。那双眼睛就像佛像的慈眼,有时赖子想到这里会不禁独自微笑。


渐渐地,两人下班后会打电话相约在银座碰面,去喝杯茶或者看场电影。泰雄话不多,动作也很笨拙,但充满诚意。从他平日在工作上的表现也看得出这一点,因此赖子公司里的人也都对他有好感。泰雄在无父无母、无亲戚的环境中长大,经历过半工半读,可谓“饱经沧桑”,但也会隐约流露出不惯世事的稚拙。


赖子决心和泰雄结婚后告诉了哥哥,并请他与泰雄见面。哥哥总共见过泰雄两三次,对他的印象似乎还不错,只是对他无亲无故的家世背景多少有点介意,不过大致上还是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因此,才会要求泰雄从原籍地区公所取来户籍誊本,这才发现在他父亲那一栏写着“宣告失踪,就此除籍”。这种事战时倒是常有,不过在太平岁月很罕见。


“好,那我去当面问个清楚。”


哥哥贞一之后好像真的为这件事见过泰雄。后来他告诉赖子:“喂,你说的没错,那件事没问题了。”


从这句话可以得知哥哥已经释怀了。事实上,后来的婚事也的确进展神速。赖子也就安下心来,以为泰雄父亲失踪,只是不值得挂虑的小事一桩。


然而,问题并未就此解决。


泰雄和赖子完婚后去汤河原度蜜月,在那里过了一夜后,泰雄突然更改计划不去伊豆了,他说想去房州的某处渔村看看。


“啊?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赖子惊愕地看着泰雄。


“不,其实也没什么啦⋯⋯总之,我老早就想去看看。”


泰雄乱抓着头发,露出无助的表情。


无奈之下,两人照泰雄的要求去了一趟。那里果然是个鸟不生蛋、冷冷清清的普通渔村。两人住在村子里唯一一家弥漫着鱼腥味的旅馆。为什么非来这种地方不可呢?赖子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不禁有点委屈。


“哎,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想来这种地方看看,怎么样,要不要去海边看夜景?”


泰雄哄着有点不高兴的赖子,把她带去海边。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漆黑的大海与微微发白的沙滩泾渭分明,看起来就像黏黏的两块,只有反复拍击海岸的单调涛声和带着潮气的强风带来些活力。海上不见一星渔火。泰雄默然眺望着漆黑的海面。


赖子突然一惊,泰雄该不会在这里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吧?譬如向她告白之类的。但泰雄只是紧握住赖子的手,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走,回去吧。”


不知是否是自作多情,赖子总觉得好像错失了听到什么隐情的时机,兀自紧张的心情仿佛被冷漠地轻轻推开了。


直到两年后,泰雄才把那件事告诉她。看来似乎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犹豫,才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


2


我父亲三十三岁那年下落不明,母亲三十七岁过世。父亲失踪时我才四岁,母亲死时我十一岁,母亲逝世至今已二十多年了。


我不清楚父母的身世背景,只知道父亲的故乡在四国的山村,母亲的老家在中国地区乡下。父母远赴异地后并没有再回故乡,直到今天,我既没有去过父母的家乡,也没有家乡的人来找过我。简而言之,算是典型的浪迹天涯。


因此,我也无法从别人口中得知父母的身世背景,活到三十七岁的母亲也很少对我提起那些事。


我只听说父亲和母亲是在大阪结婚的。至于来自四国深山的青年为什么会和中国地区的乡下姑娘在大阪结合,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可以想象得到,这桩婚事应该是离乡背井的两人在旅途中的草率结合吧。事实上,母亲直到死亡,都没有正式入籍,不知当时父亲在做什么。每次一提到父亲,母亲就会奇妙地回避话题。


我生于本州西方最尾端的B市,父母从大阪迁往B市的原委也暧昧不清。


父亲在我四岁时就失踪了,所以我对父亲几乎毫无记忆,没留下任何印象,甚至没见过照片。有一次,我曾对母亲提起这件事。


“你父亲这人向来讨厌拍照,所以到头来还是没拍过一张。”母亲说。


那父亲的职业是什么呢?我问母亲。


“他是批发煤炭的盘商,一年到头忙着到各地做生意。”


母亲如是说。结果欧洲大战结束后,商业萧条使得父亲负债累累,被迫渡海前往朝鲜,就此下落不明。“大正X年X日,申报之后宣告失踪。”父亲的户籍就是这样抹消的,那是他不见十年之后的事。


父亲的足迹就此消失,就连是死是活都无从确定。如果还活着,今年应该六十岁了。


“我去神户一下。”


据说他只撂下这句话,就拎着一口皮箱离开家了。为了做生意,他经常外出,所以母亲也不以为意。那就是父亲最后的身影,也不知他是一开始就计划离家出走,还是半路上临时起意。父亲没有留下遗书,有人说曾在开往朝鲜的交通船上看到过他。


后来母亲独自抚养我,对外自称寡妇,开了一家小糖果店为生。店开在一条通往二里之外旧时城外繁华区的马路上,在那个既无电车也无其他交通工具的时代,每天都有许多人步行经过店前,不时会有人来我们店里歇脚,因此开店的收入勉强还够我们母子俩糊口。而店门周边的视野之佳至今未变。


正如我前面所言,我对父亲毫无记忆,三四岁时的记忆就如玻璃碎片般支离破碎、毫无脉络,只能依稀残存。那段幼时记忆中有母亲出现,却不见父亲的身影。父亲那时还没离家出走,照理说应该在家。我常常去回忆幼年往事,每每都把母亲吓一跳,可还是怎么都想不起父亲待在家里的样子。


比方说,那时我家屋后紧挨着大海,冬天北风强劲,涛声震耳,我时常被吓哭。我能隐约记起依偎在母亲怀里接受母亲爱抚的情景,可依旧毫无父亲在场的印象。


夜里,隔着漆黑的大海可以看到对岸的小岛和灯塔的灯光。母亲会抱着我,指着那些灯哄我开心。黑影重重的岛,宛如沙粒般熠熠发亮的灯。但就连那时候,我也不记得父亲曾陪在身旁。


我家对面有座杂草丛生的小丘,夏天会有萤火虫飞进屋,在吊挂的蚊帐周围发出青光,我和母亲总是躺在帐内仰望。在那种时刻,印象中似乎也只有我们母子俩,没有父亲躺在一旁的印象。


换言之,我怎么想都不记得父亲曾与我们一起住过。


3


父亲该不会不住在这里,另外有个家吧,我暗忖。因为某段记忆令我不得不这么猜想。(我正牵着母亲的手走在一条黑漆漆的小路上。我没走两步就喊累了,母亲只好频频停下来休息。)


每当回想起那一刻,脑中就会浮现正在制造玻璃瓶的人家,以及明亮的灯笼直直地照亮路面的大师堂。做玻璃瓶的工匠杵在火前,嘴巴里含着长棍,正在吹长棍前端宛如火红酸浆果的玻璃。从大师堂传出的哀切歌咏声渐去渐远,余韵却在耳边久久萦绕。这是我至今仍深深怀念的幼年回忆。


有一次,我提起这件事。


“你记得真清楚。”


说着,母亲显得有些愕然。


“那时我们要去哪里?”我问道。


“应该是去买东西吧。”母亲若无其事地答道。


这是骗人的吧,我想。那么晚了,走在那黑灯瞎火的路上能买什么?那条路似乎很长,而且我记得走过很多次。


该不会是去见父亲吧?想来想去,总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父亲另外有个家,我们母子是去找他,一定是这样的没错。我至今仍这么认为。


那么,父亲为何会待在另一个家呢?母亲背着我去那里找他,又是为什么?


母亲生前,这件事我一直问不出口,因为我总觉得那会触及父母的秘密。


那件事的确散发出秘密的气息,也成了深藏在我记忆中的某种禁忌。


而且还有一个不可能是父亲的男人不断出现,如影随形。我对那个男人的长相和身形已不复记忆,但每当回想那时和母亲有关的事,总会有那么一个男人的影子模糊出现。


我到现在还记得,就证明的确有那样的记忆。有一次同样是母亲带着我走在夜路上,那个男人就走在母亲身旁。我清楚地记得和母亲并肩而行的男人的背影⋯⋯


我还记得当时母亲牵着我的手对我说的话。


“你是乖孩子,所以今晚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啊。我知道你如果说不说,就绝对不会说。”


每次想起这件事,我就不由得憎恨母亲。某种禁忌的怀疑随着神经不断成长,我逐渐明白了那个意思。渐渐地,我开始对母亲让三四岁幼儿保密的居心,萌生出一种几乎想吐口水的憎恨。


正因为有这种记忆,使我再也不想问母亲任何问题。不,是问不出口。也许我虽然憎恨母亲的秘密,却也在袒护她吧。


即便如此,记得有一次,我还是不动声色地问过母亲。


“那时候,有个叔叔常来我们家吧?”


“没有呀。”


母亲说着猛摇头。


“也没有那么一个熟人?”


“没有。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我就此噤口不语。


还有这样的记忆⋯⋯


漆黑的天空中,只有朱红的火焰在燃烧,是红色的火。那不是烧得正旺的熊熊大火,只有一丝火焰,款款摇曳,一点一点连成一条线。应该是在烧山吧。的确,火正沿着山坡燃烧。


幼小的我握着母亲的手,屏息望着这幅画面。暗夜中,如魔术般燃烧的火色,给我留下了强烈的印象。直到多年后依旧难以忘怀。


可是,在场目睹这幅画面的不只母亲和我,还有那个男人。我记得他和母亲并肩而立,我们三个人就这么在黑暗中望着山上的火。


4


父亲不在家,母亲总是去某处见父亲,而母亲身边还有其他男人⋯⋯这段模糊的记忆不知把我折磨得多苦。实际上,那是比所谓的记忆更缥缈的印象,甚至只是幻想,毕竟那时的我只有三四岁。


但我认为那不只是单纯的幻想,二十几年后发生的一件事足以说明一切。


那是距今数年以前的事,恰好是母亲十七周年忌日,母亲结束其三十七年的人生已有十七年了。既无手足、亦无亲戚的我,把母亲褪色的旧照片放在佛坛上,请庙里的和尚念经,一个人办了一场冷清的法事。不管她生前怀抱着多大的秘密,对我来说她终究是母亲。


趁这个机会,我从行李箱底层抽出母亲生前用来放信函的旧肥皂盒。本来是为了找盒中母亲的照片,但我发现盒子里还有其他看似母亲友人的妇人的照片,以及那家小孩子的照片。这种不相干的照片总共有十张。我从小已看惯这些照片,明知无聊,却还是因为暌违已久,不禁拿起来一张张地审视。不料,一张已褪色的旧明信片从照片之间滑落。


那张已经泛黄的明信片上用浅淡的笔迹写着“河田忠一经过长期疗养,药石罔效⋯⋯”


是极为公式化的死亡通知。这种事通常会用铅字打印出来,但眼前这张却是以拙劣笔迹亲手书写而成的,收信人是住在B市的母亲,寄信人那一栏写着“九州N市惠良寅雄”,日期是十九年前的。因为只是一张平凡无奇的明信片,所以我也没多想,就这么随手收了起来。


奇妙的是两三天以后,我突然在电车上想起这张明信片,真的是毫无前兆地突然想起。


那个死亡的“河田忠一”是什么人?这个当时只被我当成母亲的某位友人、不抱丝毫疑问的名字,却蓦然令我好奇起来。“死亡通知”这种形式化的明信片,过去从未让我如此深思过。


想到这里我才注意到,死者和寄通知的人姓氏不同,似乎不是近亲,这一点也很奇怪。通常讣闻会写“家父某某”或“家兄某某”,这样可以看出死者和通知者的关系;但那上面只写着“河田中一经过长期⋯⋯”,看不出个所以然。


不管怎样,我还是先写信给这张明信片的寄信人――九州N市的惠良寅雄,向他打听河田忠一吧。当然,我只是多少带着一丝怀疑,还没有把儿时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和河田忠一明确地联想在一起。


那封信被盖上“查无此人”的戳记,无情地退了回来。那张通知死讯的明信片是十九年前寄的,这些年来对方一定已经搬家了,收信人下落不明也是理所当然。但这下子我失去了线索。


可是,又过了三个月吧,我因某种需要翻阅电话簿。我忽然灵机一动翻到“E”那一页,结果发现惠良(ERA)这个姓氏很罕见,连东京都的电话簿上都没几个这个姓氏的人,可见得这个姓氏有多特别。我决定利用这一点。


我写了一封信给九州N市的市长,信中表明我想找一位可能住在贵市的惠良先生。因为惠良这个姓氏很少见,所以想烦请市长代为询问一下市米谷配给所,若寻到此人,再将惠良氏登记的地址告诉我。我要找的人虽然是惠良寅雄,但本人说不定已经死亡,所以我拜托市长把姓惠良的人的全名和住址统统告诉我。


没想到,这个荒唐的要求亲切的N市市长居然答应了。市长可能是觉得稀奇,于是命部下调查了市内的十几处配给所吧。最后,N市市公所给了我三户姓惠良的人家的地址。上面虽然没有寅雄这个名字,但我对这位异乡市长的好意简直感动极了。


查到这里就简单了。我分别给那三户惠良家写信,问他是否认识一个叫惠良寅雄的人。等待回信的那十天仿佛特别漫长。其中一户果真回信说“寅雄是我死去的先父”。得知此人已死令我有点失望,但我还是再次寄信给那户人家,表明我想打听的其实是寅雄先生应该认识的河田忠一先生。我再次收到回信。


河田先生是先父的朋友。家母尚健在,对河田先生略有所知。


内容大意如此。

我感到心头怦然作响。


5


我从东京启程前往九州。N市距离我的出生地B市搭火车约需两个小时,是筑丰煤田的中心区,历经二十五个小时的车程后,我终于抵达N市车站。


根据地址,我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找到那户人家时已接近傍晚。那里是煤矿区,惠良先生家就在矿工住宅的长屋(大杂院)一室。


回信给我的那位惠良先生出门上班去了,只有老母在家。换言之,就是惠良寅雄的未亡人。


我拿出那张通知死讯的明信片,她戴上老花眼镜看了之后说:“对,是先夫的笔迹没错。这的确是河田先生死前,交代待他死后代为通知的明信片之一。”


惠良寅雄和河田忠一生前很投缘。惠良一家世居此地,河田则是中年时才来到这块土地行商。他是个连老婆也没有的光棍,因为住得近(就是明信片上的信址),所以结识惠良,她如此表示。


“河田先生是死于胃癌,最后大概是自知不行了吧,把我先生叫去说:‘等我死后,请你通知这些人,他们不可能来参加葬礼,所以只要通知一声就行了。’说着就开了一张名单给他。我记得上面应该只有两三个人的地址,这张明信片就是他当时写的名单之一,的确是我先生寄的。”


老太太说,我说想再多知道一点河田忠一的事。


“河田先生死时才五十一岁,他在别处当过很长一段时间警察,据说是因为犯了错才被调到此地。不过没多久他就辞去警职,改靠行商过活。”


老太太说其他就不知道了。


为谨慎起见,我又问道:“那么,河田先生生前有没有提过他交代死后要通知的那几个人呢?”


“没有,他只叫我们代为通知,完全没说那些人跟他是什么关系。”


就只有这样。结果我还是没查出详情。河田忠一与我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我依然不明白。满怀兴奋从东京专程赶来,却等于白跑一趟。


出门时太阳已下山,暮色苍茫。老太太很同情我,特地送我走到半路。家家户户都在做饭,燃烧炭炉冒出的青烟弥漫整条路,视野一片迷蒙,令我油然而生一种“果然来到煤矿区了啊”的旅愁。


我在N站搭上回程的火车。窗外已笼罩着漆黑的夜色,煤矿城市的灯光流逝而过。我倚着车窗,心情格外沉重,只能茫然凝望着窗外。


就在那时,我看到窗外那一片黑暗中燃起赤红色的火焰,在高高的山上,点点火光沿山坡连成直线,红焰乱舞⋯⋯


这幅景象正如梦幻般深藏在我幼年记忆中的那一幕,啊,简直分毫不差。那个火,那个火,就是母亲背着我,和身旁的男人一起看到的火。


那原来是弃置在矿区煤堆的煤渣自然引火后燃起的火苗啊,我“啊”地恍然大悟,几乎窒息。遥远童年的记忆,如今化为现实,呈现在我眼前。


如此说来,母亲也曾经来过这里,还带着我。至于原因,已毋庸赘言,跑来就是为见被贬到此地的河田忠一。记忆中一起看火的那个男人就是河田忠一,我那宛如梦幻的幼年记忆既非幻想也不是别的,果然是事实。


母亲和河田忠一频频(次数多得已深印在我的脑海)在我眼前相会。河田搬来此地之前,想必就住在B市。


“你是个乖孩子,今晚的事不能告诉别人啊。”


我想起母亲在黑暗的夜路中边走边吩咐的话。我还记得那个并肩走在一旁的男人的背影,原来他就是河田忠一。


这下子我全懂了,父亲何以不回家,最后何以会下落不明。还有,河田何以拜托惠良把他的死讯通知我母亲,母亲又为何一直保存着那张死亡通知。


煤堆燃起的火焰逐渐远去,窗外恢复漆黑。那把火就像我对母亲疑心多年的最新证据。我顿时激动得头顶充血,抓紧火车的窗框用力摇晃⋯⋯


我对失踪的父亲深感同情,一想到这里,就对背叛了父亲的母亲恨之入骨。


我觉得仿佛连自己体内也流着不洁之血,有时几乎会为之发狂。


6


泰雄对赖子说的就是以上这些。说完他的脸色变得很苍白。


“当初,你哥问起我父亲失踪的原因时我真的很想统统说出来,但我做不到,只能用经商失败这个表面理由搪塞。这种事也许早该在婚前告诉你,可我还是做不到。一想到家丑,我就提不起勇气。”


啊,所以蜜月旅行那晚,你才会特地绕到房州海岸,是想在那里对我说实话吧。可即便如此,你终究还是说不出口。赖子在心中如此低语。


“现在,我终于不顾一切地说出来了!”泰雄悲哀的表情中还隐约带着一份安心。看起来仿佛在说――我已经和盘托出了,之后全倚仗赖子的感情了⋯⋯


赖子去找哥哥贞一,告知了泰雄的事。赖子对哥哥向来无话不谈。


哥哥贞一看似不怎么认真地听着。听完之后,也只是默默抽烟,没说出什么特别的意见。


可是,赖子很快发现贞一其实听得很起劲。因为他后来写了一封信给赖子,信虽然不长,却充满暗示性。


上次你跟我说的泰雄那件事,让我思考了很多。


泰雄还有思虑不周之处,换言之,他其实并不知道真相。


泰雄嘴上说父亲失踪的原因是经商失败,实际上心里认定是母亲与那个姓河田的男人出轨,导致父亲断绝音信。但我认为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即便在离家出走前,他父亲也没住在家里,他另有住处,他母亲好像会去那里找他――泰雄的儿时记忆如此表明。而且母亲身边还有一个疑似河田的男人如影随形。


关于那个河田的前职,也就是在B市时的职业,据其好友惠良的老婆所言,应该是警察,泰雄却没把这个职业考虑在内。


泰雄说河田总会出现在与他生母有关的记忆中,但或许该结合河田的警察身份来考虑这件事。一名警察总是待在别人家,这是怎么回事儿?赖子你应该也知道所谓的“跟监”吧,为了逮捕某个犯人,刑警会在犯人可能出现的地方埋伏、守候。


到此,我就不再拐弯抹角了,那天一听到你的叙述我就马上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那是我们公司调查部收藏的警界相关书籍,我花了四五天才找出来。书中有一篇关于犯罪搜查技巧的文章,文中引用了某个实例来举证。我想起的就是那个,我从书中把那段摘录下来:


在犯人住处跟监时必须格外注意,因为犯人通常会与家属或情妇秘密通信联络。这时,警员不可用威胁的方式激起犯人家属的反感,反而应该尽量让对方理解,取得对方的协助,对犯人的家属则应该采取同情的态度。


不过,也不能同情过度。因为家属可能会为了包庇犯人企图收买跟监的警员,或用其他方式笼络。


以前,笔者担任某地分局局长时,部下中有一名优秀的刑事巡查。当时我们接获情报,称横行京阪地区的某诈骗集团首脑已悄然返家,并与住在我们辖区的家属取得联络。于是,我派那名刑警去调查,他很有耐心地监视该宅。没想到最后竟在过度同情犯人妻子的情况下,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最后眼看即将逮捕犯人,他却被对犯人妻子的感情所惑,纵容犯人逃走。犯人就此失踪,说不定直到今天仍未现身。这种例子颇为常见⋯⋯


泰雄家的情况非常相似。这个例子也许说的就是泰雄家。赖子呀,泰雄的母亲为了让自己的丈夫安全脱身,不惜献身给河田刑警。她用了身为女人,最后的、拼上了性命的可悲方法⋯⋯


河田因这项过失从B市贬至N市。这名优秀的刑警想必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泰雄的母亲却无法安心,是她毁了一个原本前途光明的男人,就是这份愧疚令他母亲去N市见河田。并在泰雄的记忆中留下三人共赏煤堆火光的梦幻场景。

河田至死仍惦记着泰雄的母亲,因此,他才会托付朋友在他死后通知她。泰雄的母亲收到那张通知死讯的明信片时,想必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慨,所以才会把那张明信片一直保存在盒底。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女人心吧。


哥哥的信到此停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女人心吧。”――赖子把最后那句话又看了一遍。


然后她折起哥哥的信,撕得粉碎。这一举动仿佛在说――不管泰雄是什么人的孩子,对我来说都不值得在意。

编辑于 2017-01-13 23:00
“松本清张是影响我创作生涯最深的作家。” ——东野圭吾

每个故事中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像嫌疑人X中那个流浪汉一样的小角色,他们只是被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结束。如果反过来,让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另成故事,拟似日本悬疑作家松本清张的风格,那么就会产生一种砂器精神。

十年前,互联网上流传一个短篇小说,杨叛的《小兵物语》。故事原型是金庸的《神雕侠侣》中襄阳之战,李莫愁随手抓起个小兵做了炮灰,而杨叛的小说则是以这个无名无姓的小兵为视角,在金庸的故事里他是炮灰、路人甲甚至只是尸体。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关心,更不说名满天下的郭大侠和黄女侠,可当他替郭大侠坠城身亡时,谁又知道他的内心感受呢? 但在每一个个体的世界里,他是有血有肉有灵魂有爱有恨甚至有梦想的,只是无情的战争破灭了这些个体的一切。这里有的只是身为小人物的悲伤和对平等的渴望。

日本推理小说作家松本清张在他的作品《砂器》中就刻画了一个有着卑微命运的人物。他的命运正如同作品的名字一样,像砂砾做的器皿,虚幻而脆弱。而这也正是一种创作精神,砂器精神。

松本清张是大器晚成的典型,年幼时因为家境贫寒被迫失学打工谋生。1943年入伍,战后被派遣回国在报社工作。1950年松本清张以《西乡钞票》小说在《朝日周刊》举办的“百万人小说”征文比赛中获得三等奖10万日元。

1956年后,松本清张一边从事历史小说的创作,一方面开始从事推理小说的创作。《点与线》与《隔墙有眼》的发表,是日本文坛推理小说的划时代的开始,从此诞生了日本的社会派推理小说。

《点与线》更是松本清张的三大名作之一,同时这部小说入选日本《推理文学》推理小说TOP10第1名。这部小说开创了推理小说的先锋,被誉为世界十大推理小说之一。

松本清张与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并称世界推理小说三巨匠。他的早期作品可以归纳为两大类,一类是历史小说,另一类就是刻画逆境中的人物以其生活道路和失败命运为中心,表现他们高尚痛苦的心灵变化轨迹,写出现实人生的真实一面。《砂器》正是松本清张以卑微命运人物为主的刻画。

小说《砂器》中,和贺英良经过发愤苦学,成为了一个作曲家和指挥,就在这个时候,养父突然出现并且让他去看生父,和贺怕暴露了和麻风病父亲的关系,会毁掉他的名誉前程,于是杀死了养父。这部小说以一件凶杀案为起点,引出主人公和贺英良以及他的生父和养父的命运悲剧。

松本清张笔下所描写的和贺英良既不是江洋大盗,也不是市井流氓,而是音乐界名扬一时的红人;他唯恐暴露自己卑贱的身世,失去如花似锦的“玫瑰色人生”,于是对他的恩人下了毒手。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害怕那些与自身过去经历有关的人出现,因此小心谨慎,如同在河边制作砂器的孤独的孩子,人生因此变得脆弱而溃散。

1974年,小说《砂器》被改编为影视,成为日本当时最卖座的一部电影。20世纪80年代这部电影引进中国,同样引起了轰动。因为《砂器》讲述的故事是将人物和事件全部置于现实生活中,所以电影继而秉承了松本清张的创作特点,推理片中带有了现实主义批判倾向。

在当时中国改革开放后,电影市场批判现实主义的电影缺位。正好赶上《砂器》的出现,它能引起轰动热潮也是能理解的。当时很多人都都围观电影院场所,并被提倡带着批判态度去观赏。

值得一提的是,《砂器》的中文配音都来自上海电影译制厂著名的名人艺术家。丹波哲郎由著名配音演员毕克配音;加藤刚由著名配音表演艺术家童自荣配音;加藤嘉由最杰出的配音艺术家邱岳峰配音。邱岳峰曾是美术片《大闹天空》中孙悟空和太上老君的配音员。这些艺术家云集在《砂器》的幕后,在当时可以说是中国电影史上的顶配阵容,更加激起人们观看《砂器》的热情。

野村芳太郎担任《砂器》的导演,他把松本清张这部复杂而现实的小说拍摄成一部感人的电影。当然《砂器》中那个卑微命运的主角集中体现了一个一个艺术家的才华和罪犯的凶狠,这也真正揭露了现实主义中的黑暗和弊病。显然电影版的《砂器》表达已经超越了小说原著。

《砂器》内容所表现的是对“砂器”一样,命运无从抵抗命运的摆布,最终被海浪吞噬的同情和爱。而《砂器》在引进中国后,被众多人群附意“讽刺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黑暗本质……”,而这却偏离了《砂器》真正的意义。现在想来,在人们还在艺术与世界观的启蒙阶段,就看到这么高深的电影,的确是需要在多年后重看来消化的。

《宿命》钢琴协奏曲

电影《砂器》触摸人们内心的感伤和泪点的是结尾时的《宿命》钢琴演奏。《宿命》可以说是一首打破影视文字对白和镜头局限性的佳作。

电影《砂器》在结尾前,都是还原松本清张的小说原著情节,但从影片接近结尾,从和贺英良开始演奏开始,便出现与前面电影节奏完全不同的转折:警视厅会议对案件的还原、和贺英良的音乐会演奏,都穿插在本浦父子二人的流浪故事中,加上能抵触心弦的钢琴伴奏《宿命》来代替影片结尾的对白和文字,让人无不动容和震撼。

钢琴曲《宿命》的作者菅野光亮,毕业于日本东京艺术大学作曲系,他在创作这首曲子的时候才35岁。而他会被《砂器》的音乐制作芥川也村志相中,也是因为他在日本的香颂殿堂——传说中的“银巴黎”音乐茶座的伴奏经历与和贺英良的钢琴家、作曲家身份异常的相契。因此,这首感人至深的《宿命》就成为了《砂器》中最著名的音乐,音乐的本身也正是《砂器》的写照,融合到了《砂器》中宿命的主题和人物无法挽回的悲凉旅程。


只是菅野光亮也没有摆脱宿命,他因病去世时,只有44岁。《砂器》的影响并没有被覆盖,2004年,这部盛行的小说又被改编为电视剧在日本上映。同时,曾经那首触人心弦的钢琴曲《宿命》,被日本艺术家千住明同名重新创作。主旋律贯穿全剧,并以深切的情绪张力牵引观众。

天地不仁,无论是《砂器》中的和贺英良还是创作《宿命》的菅野光亮,他们都让人感到宿命的无奈和惋惜。那些如同砂器一样易碎的人生,交响在无奈和卑劣中。


从《砂器》到社会派推理写风

顾名思义,《砂器》从小说原著到电影,人物的宿命就像是海边堆砌的沙的作品,海水涨潮的时候,看起来再美再坚固,也会消失的。松本清张总能抓住人性中悲伤的东西,恐惧是害怕失去,害怕真实,害怕正视自己;所以不择手段,所以丧心病狂。

《砂器》的成功,不仅仅是松本清张设置的故事情节离奇,丝丝入扣。更重要的一点是社会性的融入。在《砂器》以及松本清张的其它作品中,他将侦破案件所触及到的社会问题让人们引起思考。

《砂器》中的和贺英良是一个很聪明、有上进心的人,但他对名利和成功的追求欲望深得可怕。当苦心经营的名声以及“美满”的婚姻可能毁于一旦时,他毫不犹豫地残杀了恩人。这使我们从和贺在道德上的堕落和犯罪的情节中,看清了正是日本社会对麻风病人的歧视和对官僚阶层的趋炎附势。而这便是松本清张的写作特点。他的创作打破了早年日本侦探小说界本格派和变格派的固定模式,并且在推理小说中开创了社会派推理小说领域。


松本清张的推理是为了探寻犯罪的动机,深一层地说是为了用犯罪动机彰显社会正义。松本清张摆脱单纯侦破案件的拘囿,以批判现实主义手法,从不同途径获得的第一手官方机密案卷材料,进行严密而逻辑清晰的梳理,去伪存真,表现出难能可贵的超越,在日本推理小说作家中无人能望其项背。

他另一个写作特点是作品中没有对的色情和暴力的渲染,这的写作方式能让读者安静地体验逻辑推理的进展。松本清张在找到小说要抨击的对象后,跃然跳出了侦探破案的框敷。

如同《砂器》一样,松本清张的作品树立社会派推理小说大旗,歌颂同情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折叠文风朴实无华平易近人。

东野圭吾说,他在高中时才就读完了松本清张的所有小说,并被其深深地吸引。东野圭吾是都受到松本清张影响的一位作家。他们的小说都别出一格,跳出了传统推理的领域。然而松本清张却没有像东野圭吾一样受欢迎。

曾经松本清张雄踞日本畅销作家冠军宝座二十多年,不过畅销并不代表受欢迎。松本清张的作品大部分用来刻画真实的社会和对现实的批判。日本人普遍不愿意外人透过松本的笔,来看日本、了解日本。所以他的作品并不很受欢迎。

松本清张在推理小说界造成的影响十分深刻,日本作家宫部美雪称赞说“就像抬头便能看见月亮和太阳一般,在推理小说的世界里,一抬头看见的,就是松本清张的那些作品。松本清张对我的影响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日本作家京极夏彦把松本清张认定为社会派推理小说之父。

松本清张的作品共被改编为影视、TV、连续剧17次。其中《砂器》被改编为电影和电视剧6次,至今没有人能在推理小说上达到这样的高度。

《砂器》和《嫌疑人X的献身》相比,描绘的对象变成了命运卑微的小人物。生命在故事中都是平等的,生命个体也是伟大的,无论他是个数学大师、犯罪天才、美少年指挥家,还是个无名无姓的流浪汉,抑或麻风病人!这也正是《砂器》能超越《嫌疑人X的献身》价值核心所在。

每一个生命个体,都有你所不知道的价值。人们歌颂强者(石神是生活的弱者,但绝对是智力的强者)的献身,却冷酷地漠视了弱者的牺牲。流浪汉的生命价值,跟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一样是平等的。

松本清张是一位悲天悯人的文学大师。

发布于 2017-04-27 11:26

松本清张其人,就是可以把你每天起床到睡觉的一切物质和精神活动,全都丝丝入扣写入文字的一个人,而且他写的你不会觉得无聊多余,也不会觉得矫情造作,一切都精准到位,一切都欲言又止,甚至通过你一天的活动,就能再现一个比你自己了解的还微妙难言的你出来。

发布于 2016-11-01 09:37

我们都知道东野圭吾很火,但是松本清张却是秒杀东野圭吾的存在。

发布于 2018-08-29 11:00

新星出版的《大手笔》《雾之旗》《革命者》

南海出版的《点与线》《砂器》《零的焦点》

松本清张的书都是当纯文学来看的_(:3」∠)_

发布于 2014-11-28 23:44
我几乎不曾是哪位特定作家的书迷,……总认定「一个作家不可能写出那么多本杰作」。……然而,松本清张先生是少数让抱持错误观念的我持续阅读的作家之一。
──东野圭吾〈少年时期的冲动〉,《大概是最后的招呼》

说到松本清张,第一个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果然还是「社会派」三个字吧。

以一己之力,在日本掀起剧烈「社会派」风潮的松本清张,生于明治42年、西元1909年。

当时,日本已经获得一些东南亚国家做为海外殖民地,同时正紧锣密鼓地确认一年后「日韩合并」的执行细节。

此时的日本社会维新有成,万事万物欣欣向荣,日本迈向大日本帝国的未来似乎指日可待──生在这样的时代,清张应该是幸福……的吧?

松本清张


对他何其不幸的是,事实并非如此。

帝国的荣光虽然遍及海外,但却似乎无法射入自身社会的底层。

诞生于广岛的清张,很快地随父母移居小仓,并在乐观的父亲与悲观的母亲之间饱尝生活的艰辛。

「从十六岁开始帮忙家计,直至三十岁为止,因为家庭和父母的因素让我的人生寸步难行。──我几乎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青春可言。前半生都是惨白黯淡的。」

清张在《半生记》中如是说。

而正当家计步上轨道之时,战争爆发了。

堪称人类史上最大规模战争的第二次世界大战,让清张感受到以国家为单位的力量如何操纵着个人的命运──多多少少抗拒着体制动员的清张,因此成了国家体制下必须被惩罚与驯服的对象。

讽刺的是,正是因为被征召入伍,使得清张首次感受到平等与自由的滋味。

这样的经历,使得清张的写作并非一昧地追求左派或右翼的理念,而更是从角色的个体经验出发,描绘他们所面临的甘与苦,以及这份甘苦是如何为社会体制这只无形的大手所操纵。

长期在社会底层生活的经验者清张,在1951年,以〈西乡纸币〉获得《周刊朝日》百万人小说三等奖,同时入围第25回直木赏。

受到这样的激励,松本清张踏上了创作之路。隔年,他在木木高太郎的鼓励下,发表了〈某《小仓日记》传〉

这篇小说创下了同时入围直木赏与芥川赏,并且拿到芥川赏的优秀成绩。

1955年,松本清张写下著名的《点与线》,自此声名大噪,同时壮大了「社会派推理」的声势。

四年后,清张出版《小说帝银事件》,则是他正式透过创作介入社会当下事件的先声。

1960年,《日本之黑雾》出版,这本直指战后日本诸多悬案中都有GHQ(盟军最高司令部)身影的非虚构作品,切中了日本社会在战后对自身处境的不安,使得「黑雾」一词,迄今仍用来描述权力笼罩下不透明到极点的政经情势。

在描绘体制间的斗争之时,松本清张并未放弃以个体经验反思体制问题的路线。他最著名的小说《砂之器》亦是于此时写成。

他的创作力之惊人,待松本清张于1992年过世之时,他的作品总数已经超过700篇。

即使是以选集的方式编选,文艺春秋出版的《松本清张全集》,总数仍达到66卷之多。

凭借着如此惊人的创作速度,以及相当数量的佳作,松本清张以着一己之力,打响了「社会派推理小说」的名号,引发了之后长达30多年的社会派热潮。

因此,在日本推理史上,清张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甚至曾有「清张以前」和「清张以后」的分期。

松本清张的主要贡献,是让日本的推理小说脱离对诡计的不懈追求,转而开始关注自身社会的问题。

而这样的精神经过后续作家的转化,已经成为日本推理小说中无法抹灭的一道血脉。

发布于 2023-04-11 10:46

首先,松本清张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推理小说家。

松本清张出道于1950年——他的处女作,围绕着明治时代西南战争展开的《西乡札》获得了《周刊朝日》百万人小说奖第三名,从此开始,一直到1956、57年(点与线连载开始前夕)为止,松本的作品中历史小说占了超过75%的比重,稍微列举几篇,有《啾啾吟》(第一届ALL读物新人杯佳作奖)、《战国的权谋》、《奥羽的二人》、《军师的境遇》等等,可以说,如果你穿越回到50年代中期的日本,拉来一个路人问道:你知道松本清张吗?他很有可能会说:啊,松本啊,他是新晋的历史小说家吧,风格还挺新颖的。而且直到松本发表了《点与线》这本名作,因为“社会派”推理名声大噪后,也没有忘记历史故事的写作,之后,又有《阳炎绘图》、《西海道谈绮》、《眩人》等等小说,《私说日本合战谭》、《清张通史》等等史论问世。几个月前,本人写过一篇浅谈松本清张历史作品的文章,在我的知乎主页中可以找到,敬请阅读。也许是因为松本清张先生的历史作品国内几乎没有翻译介绍,加之在宣传上大量地加入“推理宗师”这个标签,很多读者便片面地理解了松本清张的成就。

第二,松本清张对政治、社会问题保持着高度关注

早在1960年代,中国就引进过松本清张关注战后日本社会问题的《日本的黑雾》,由著名翻译家文洁若老师翻译,原文共十余篇,中译本截取了其中之七,有《帝国银行事件之谜》、《白鸟事件》、《朝鲜战争谋略》等等,虽然并不完全,但其主题已可见一斑,就是挖掘那些因为各种复杂原因,或者也可以说战争后遗症造成的社会事件,其中“帝国银行事件”这一问题,在纪实作品之外,松本清张还有同题材的《小说帝银事件》问世,并获得了当年的“文艺春秋读者奖”,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BOAC空姐被杀”案件当中,松本清张对于此事首先采用了纪实的形式写下《空姐被杀论》,后来又加以推测和模糊化处理,衍生出了《黑色福音》、《燃烧的水》两部小说。松本清张另一个代表性的纪实系列,当属《昭和史发掘》,与《日本的黑雾》正好相反,它关注了昭和前二十年(1926-1945)发生的事件,包括与日本文坛相关的《芥川龙之介之死》、《小林多喜二》之死,与当时日本政治有关的如《满洲某重大事件》(张作霖被炸身亡)、《二二六事件》。《昭和史发掘》在当时对历史充满怀疑的日本引起了轰动,后来也当选为菊池宽奖获奖作。

第三,松本清张是一名商业化程度很高的作家

从1950年到1992年,松本清张在40年的作家生涯中,作品量惊人地达到近千部,后来文艺春秋出版社集结成“全集”,也达到了66册。做为一个大受欢迎的作家,松本清张受到了各家出版单位纷至沓来的约稿,令人咂舌的是,当中不仅有《小说新潮》、《ALL读物》、《别册文艺春秋》此类文艺杂志,或者《东京新闻》、《读卖新闻》这些大众报纸,连女性杂志、周刊杂志这些一向以花边新闻、时尚情报为主心骨的刊物中,也频繁出现署名“松本清张”的文章。虽然松本先生的作品内容一向深刻,但在极度庞大的数量中,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同质化情况,比如不同小说中出现类似的角色。类似的人物构成、类似的剧情转折。当然了,瑕不掩瑜!另外,如果有人以为松本清张是一个夜以继日趴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大叔,那就错了,尤其到了60年代中期以后,松本清张频繁地参与电影制作、在自己原作的电视剧中扮演角色,并主持历史类电视节目。如此看来,松本清张也是一位紧跟潮流的作家。


PS:

1,稍稍向一点楼上“后退是坑”先生提出一点疑问。

后退是坑先生表示:推理作家中获得直木奖的人数不胜数,但在芥川奖上折桂的推理作家,却只有松本清张一人。

这一说法我认为并不准确,芥川奖作家中,包括吉行淳之介、石原慎太郎在内的许多人都涉足过推理领域。而松本清张的《小仓日记传》当时是一同被列为直木奖和芥川奖的候选(同样的情况在柴田炼三郎身上也有出现),最终在佐藤春夫、川端康成和坂口安吾的力推下获芥川奖。《小仓日记传》的内容是探寻明智文豪森鸥外在小仓留下的痕迹,这样一部小说究竟是否能够称为推理呢?恐怕也有待商榷,当时的评选委员石川达三也提到:这篇小说属于私小说范畴。我个人的观点是,松本清张先生在当时只是想把他对乡土史的研究结果用小说形式呈现出来,并没有主动地意识到“推理”这个体裁

2,从1994年开始,日本文学振兴会(直木奖、芥川奖的主办单位)设立了“松本清张文学奖”,向公众征稿,起初的评选对象是短篇推理、历史小说。第五届以后,转为长篇推理、历史小说,从第十一届开始,再次扩大范围,将所有长篇娱乐小说列入评选范围,迄今(2017.1)已经评选结束的23届当中,诞生了横山秀夫、山本兼一、叶室麟、青山文平等等优秀的小说家,他们在日后的创作活动中同样大有成就

发布于 2017-01-04 10:37

松本清张的小说我读的不算太多(买了很多本,看的比较慢),砂器,零的焦点,雾之旗,点与线。。。松本清张原著改编的电影,电视剧倒是基本都看过。

他应该算是在日本开创了推理小说了一条新路,让大家发现原来推理小说可以并不拘泥于本格推理,而是可以融入到文学作品之中。加上他本身四十多岁才开始创作,并且战时当过兵,很多作品都是在描写战争给日本社会,尤其是女性带来的创伤。零的焦点,黑色福音等等都是,很压抑,很黑暗,有点悲天悯人的味道。

有很多日本推理小说作家都受他影响蛮深的,比如东野圭吾好像说过类似于松本清张是他的老师一类的话,横山秀夫更是被誉为平成时代的松本清张。横山秀夫的作品确实跟松本清张的作品很像,黑暗又压抑的基调,都有好写根据真实事件改写的作品。只不过横山秀夫有过做记者的经历,写了很多揭露警察组织内部黑暗的作品,经常是有一个很耿直又一根筋又不得志的警察男主。

松本清张,东野圭吾,横山秀夫这几个人的作品都是经常会被改编成日影或日剧的(最近凑佳苗晋升为新晋劳模),有些经典作品会被来来回回翻拍好多次。如果你喜欢读书的话,那可以从经典的看起。如果没那么多时间看书的话,我觉得有些电影,电视剧翻拍的也不错。东野圭吾的作品翻拍的影剧一般卡司都挺好,可能可看性更高一些。松本清张的作品翻拍的经典很多,但是一般节奏比较慢,基调很暗,拍的很细腻,这几年松本清张诞辰100周年系列,松本清张没后20年系列,黑色福音,三亿元事件,零的焦点,砂之器,恶女系列等都改编的不错,卡司也出彩。而横山秀夫悬四部作上下,上川隆也主演的一系列还有最近的64比较值得一看。

编辑于 2015-12-19 02:05
松本清张:辍学、打杂、卖扫帚养家、大器晚成、推理大宗师…逆袭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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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清张的创作风格,深受他喜爱的本国和外国作家的影响。在日本作家中,他对芥川龙之介、森鸥外等现代文学大师推崇备至。他笔下的主角往往背负着试图掩盖和舍弃的不堪往事,其作恶动机并非个人的主动选择,而是社会环境和时代背景的产物。推理不过是松本清张的工具,他是为了探究犯罪的动机,让读者思考动机的成因,最终去思考什么才是社会的正义和正义的社会,因此,才把严密的逻辑推理方法同对社会黑暗事物的深刻揭露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有评论家认为,他对日本文学的“私小说”持批判态度,清张批判他们只制造艺术审美却不在意社会问题。“清张革命”真正抹除的是日本文化里的“表层意义”,是日本社会习惯性的“忽略压抑”,他的推理小说就是在质问人和世界应该保持什么样关系的过程,并探索人在世界中存在的意义。清张小说中的罪犯几乎都有性格表里不一,虚伪错乱的特点,并且想推卸应该承担的责任,想冒充自己并不具备的美好人格,这些行为是松本清张认为一个人最大和最可怕的罪恶。这种大局观的背景以及细致入微的人物心理刻画,在他之后很少还有推理小说家能做到。 宫部美雪评价清张时说:“就像抬头便能看见月亮和太阳一般,在推理小说的世界里,一抬头看见的,就是松本清张的那些作品。”这样的评价这并不过分,一是因为松本清张凭一己之力打破了日本文坛对这类作品的蔑视,开创了推理小说的黄金时代;二是“社会派”不但重塑了推理小说,也补充了更多的文学题材,让读者不局限于对破案过程的好奇,还可以站在更广阔的背景中,探索案件发生的社会原因,观察罪犯的精神世界,分辨正义和邪恶在法理和情理中的不同表现,凸显真实人性的矛盾之处。
编辑于 2022-01-29 23:36· 3061 次播放

想起当年午夜文库出版《大手笔》时,有位网友的评论:少年人读松本清张,当是推理书。青年人读松本清张,当是日式男女浮世绘。中年人读松本清张,才是全部的松本清张。

发布于 2015-01-22 15:14

点与线

南海出版公司/

2010年1月第1版//

2016年8月第5次印刷

可能是对推理小说越来越挑剔。

第一次接触松本清张。

开篇后安田出现,带着嫌疑人全部特质的出现。凶手已经锁定,无他。

年代背景的原因,我个人很着迷于那种通讯障碍交通障碍年代的推理剧情。所以在剧情一点一点进展的时候,我发现点与线有了些「那个难道不是正常情况吗」「这个不是早就该想到吗」这样的质疑,有点懵。难道我走在作者剧情设置的前端了?!

本格推理的走势,却没有什么GC点。读完,不知道怎么评价。

编辑于 2018-01-01 16:16

国内人们一提起日本推理便想到东野圭吾,但松本先生却远在其之上,因为早年生活艰苦,生活经验丰富,书中各种生活人物描写真实生动,情节中人情世故细腻入微,让我在读推理关注情节的同时也能感受到极强的人文性,文学性

目前读过五六本先生的长篇作品,以及部分短篇,各有各的精彩,建议可以按较为出名的作品先读

刚刚看完《强蚁》,小说中人物间利益牵扯,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暗流涌动,着实精彩

编辑于 2023-12-21 10:51

借贵宝地问一个小问题:为什么日本人那么喜欢推理小说?

发布于 2017-04-30 18:10

其推理小说来源于生活,但是不高于生活。读完了他的小说,就认识了整个社会。前无古人,后尚未有来者。

发布于 2015-09-03 19:32

12月18日,有“斯拉夫松本清张”之称的著名侦探小说作家鲍里斯-阿库宁(Бориса Акунина )被列入俄罗斯联邦联邦金融监管局的 "恐怖分子和极端分子 "名单。此外,自2014年起一直居住在伦敦的阿库宁因 "诋毁 "军队而被起诉(《刑法》第280.3条)。












律师解释说,如果只是出版社或书店收到了他的书款,那么购买他的书并不危险。(阿库宁提到,他将自己书籍的版权转让给了一家在英国注册的公司,并没有从俄罗斯的销售中获得直接收入)。但在这里,直接转移资金给阿库宁可能会受到调查当局的检查。比如作家绕过出版商,在自己的网站上以电子方式销售书籍。12 月,在许多俄罗斯商店将他的作品从销售室撤下后,他呼吁俄罗斯读者直接从他的网站上购买他的书。

律师说,这种购买行为不构成犯罪,但资金转移可能会受到调查当局的检查。根据关于打击犯罪所得的第115-FZ号法律,检查可能会导致暂时冻结银行账户。冻结账户并将其从账户中删除的决定由银行职员做出,也就是说,要解除冻结,必须向银行解释这笔或那笔转账是合法的。"在很多情况下,有人向受到政*治指控的人转移资金,但这让其账户被冻结。“叶夫根尼-斯米尔诺夫律师说:"从形式上讲,在这种情况下,账户是由银行自己冻结的,而不是由执法机构冻结的。同时,他指出,购买阿库宁的书籍不应承担任何刑事责任,检查并可能暂时冻结账户是可能威胁到阿库宁书籍购买者的最糟糕的事情。
律师瓦莱里娅-维托什金娜也认为:"将作者列入极端主义活动人员登记册并不会自动导致其所有作品被认定为极端主义材料。- 这必须由法院另行裁决。她说,目前还没有针对阿库宁书籍的此类裁决,因此购买和储存这些书籍并不构成犯罪。她说:"我们不知道阿库宁到底被指控从事了什么恐怖活动,但不太可能是书籍。所以买这些书是没有问题的。另一件事是,可能确实会有账户检查--但这里不存在犯罪。"
律师解释说,如果一个组织被认定为极端主义组织,那么它的任何活动都会自动被视为极端主义活动,这就意味着向该组织转移资金属于违法行为。这就是为什么自 2022 年以来,向阿列克谢-纳瓦尔尼的反*腐*败基金会捐款的刑事案件被立案的原因,因为该基金会被认定为极端组织。第一个因此而被拘留的人是Dissernet的联合创始人安德烈-扎亚金,他因向反*腐*败基金会捐赠 1000 卢布而被指控资助 "极端组织"。

但是,如果是极端分子登记册上的自然人,仅凭转账还不足以起诉。叶夫根尼-斯米尔诺夫说:"直接用于资助犯罪活动的转账被视为犯罪。在阿库宁的案件中,尚不清楚他被列入登记册的具体原因。”斯米尔诺夫解释说,举例来说,如果案件与阿库宁在其社交网络或油管上发表的 "诋毁 "俄罗斯军队的言论有关,那么为了指控向他汇款的人,调查人员必须证明这笔钱用于组织 "发表敌对言论的特定媒体"。
斯米尔诺夫说,对汇款人的调查将作为根据指控阿库宁的刑事条款进行的调查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如果他被列入极端分子登记册的原因是 "诋毁 "军队,那么将根据 "诋毁 "条款(《刑法典》第 280.3 条)对向他转账的情况进行检查。
上周,АСТ出版社、"Читай-город — Буквоед "连锁店和 "Литрес"网店决定暂停发行鲍里斯-阿库宁和德米特里-拜科夫的书籍。Читай-город — Буквоед 解释说,这一决定是在作家发表 "反对俄罗斯联邦 "的言论后做出的。


2023 年 12 月,亲克里姆林宫的恶作剧者沃万和雷克萨斯公布了他们与阿库宁和拜科夫两人的钓鱼对话。这些恶作剧者谎称是乌克兰政府的代表。阿库宁在对话中说,他组织了一次帮助乌克兰的募捐活动,并表示也愿意帮助俄罗斯叛*逃者。此后,"统一俄罗斯 "党*的国家杜马议员安德烈-古鲁廖夫在宣传员弗拉基米尔-索洛维约夫的节目中愤怒地称鲍里斯-阿库宁为 "必须消灭的敌人"。

发布于 2023-12-19 2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