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 垓下
2020年春，因疫情蜗居在皖北的一个老城里，疫情稍有放松，便又想，到哪里转转呢？在手机上翻着地图，在电脑上寻着目标，往北看，有皇藏峪，传说刘邦躲敌人追杀曾藏匿在此；往南看，有大泽乡涉故台，这里是中国第一次农民起义的发生地，陈胜、吴广从这里走进历史；往东看，有虞姬墓，一倾国倾城女子在这里香消玉损；往东南看，有垓下古战场遗址，项羽在这里被围，在四面楚歌声中别过虞姬、率领残兵败将绝尘而去。几条信息汇到一起，立马在大脑里形成了一条波澜壮阔的历史痕迹，一部显示人喊马嘶、金属撞击声交织在一起的雄浑交响曲，一幅刀光剑影、血与火混合的画面，老城有幸？不幸？历时七年的秦末大战发生在斯，结束在斯，陈胜、吴广、项羽、刘邦、韩信、虞姬如过江之鲫，在大平原里、在大时代中匆匆略过，有了这些人与铁马金戈，何必要再去寻找远方与诗？
4月15日，一行四人驱车沿着344国道，经固镇，转329省道，来到固镇县濠城镇，全程约七十多公里，这里曾经是项羽被围时的中军帐，现在建有遗址纪念园，遗址南侧，矗立着一组雕塑，由两只斜指天空的宝剑、项羽用一只手怀抱着已亡的虞姬组成，不可一世的项羽两只眼眺望着远方，不知道那是失败的无奈，还是后悔在鸿门宴上放走了刘邦，或是不能保护美人的悲情。
古霸王城位于濠城镇北侧，紧临沱河，是垓下之战的核心保护区，该城为一椭园形的、传说为汉代城池，占地近30万平方米，城的拐角处均构筑成弧形。城东、南、西三面开掘有护城河，至今仍有水环绕，当初的霸王城其实是一座土筑的营垒，地势偏高、因四面环水，作为军事要塞易守难攻。营垒中心处有一匹石马，应是依据项羽的坐骑乌骓马雕塑的。据当地群众说，以往每当大雨过后，在土城的周围常有残剑和箭簇露出地面，可见这里当年的战斗规模之大。在营垒的东侧，有一处南北约十多米、东西约不足十米的水塘，传说是虞姬浣发池、岸边有桑树，号称连理树。
是无资金，还是没人重视，遗址区域显得破败不堪，有村民杂住在这里，鸡鸭随处可见，着实令人失望。不过呢，真要开发的如同丽江、大理一样就是好吗？那个“度”在哪里，需要仔细推敲一番。
与国内一些知名景点一样，都在争景点的正宗——实际也正常，数万或数十万大军厮杀，怎么可能只在一块弹丸之地纠缠、搏击？
在濠城镇的东侧还有一处据说是战场遗址，驱车几公里外，看到路北侧矗立一块石碑，上书：“垓下遗址”，是灵璧县政府所立。在这里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小麦，飘飘洒洒的杨絮，偶尔穿过的各类车辆，以及不多的行人，丝毫看不出战场的惨烈、闻不到人、畜的血腥。
告别垓下，沿着201省道行驶30公里，经灵璧县城，转303省道向东再走不到10公里，在路南侧，只见一片绿树成荫的院落，树林中沉睡着古墓，这里碑石林立，静穆凝重。这里就是安徽省重点保护文物——虞姬墓。
二千多年前，那位著名的“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发出了“虞兮虞兮奈若何”的仰天长啸。跟随项羽南征北战的绝代佳人虞姬，面对四面楚歌的绝境，唱出了“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的悲歌，随后拔剑自刎而死。演出了令人肝肠寸断的霸王别姬的悲剧
司马迁在《史记·项羽本纪》中写道：“有美人名虞，常幸从”。
相传，虞姬自刎后，虞姬的尸体被来不及突围的楚兵移葬于“霸离铺”不远处，虞姬墓历尽千年，时坏时修，现在所看的是灵璧县政府近年所修建，一些文化名人在这里留下了痕迹。墓园内塑有项羽、虞姬像，两人马上并行，人物及战马的造型极为生动，远观要比垓下的那尊霸王别姬个更为精致。
垓下之战后，《史记·项羽本纪》载：于是项王乃上马骑，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余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百余人耳。项王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原为诸君快战，必三胜之，为诸君溃围，斩将，刈旗，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乡。汉军围之数重。项王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于是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遂斩汉一将。是时，赤泉侯为骑将，追项王，项王瞋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马俱惊，辟易数里与其骑会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项王乃驰，复斩汉一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曰：“何如？”骑皆伏曰：“如大王言。”于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原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谓亭长曰：“吾知公长者。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以赐公。”乃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项王身亦被十余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死。
再后来有人云：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问题是：项羽既然不肯过江东、无颜见江东父老，他拼死费劲跑到乌江干什么？在垓下与他的部下生死相依不好吗？或许更能显示出一代枭雄的本色。
历时七年的大动乱、大决战，纵横大半个中国，血流多少？人亡几何？
谁知道？
想到张养浩的诗：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2020年5月22日 庐州